徐宅。
与章逸呈想象中不大一样,他总以为这些有钱人住的都应当是那种高大上的临湖独栋别墅,最不济也该是个联排的,可当车子七转八拐的挤进一个小胡同后章逸呈蒙圈了,难道他们是要把自己拉去个没人的地方暗中加害?
待到一处勉强可容一辆车子通过的胡同尽头,老式古朴的大门呈现眼前,章逸呈恍然大悟,原来是座四合院,想不到C省还留有这么古老的建筑,更想不到徐家居然放着别墅不享受,窝在这么个偏僻之地。
门口早有人迎接,章逸呈在管家的指引下缓缓向内进走去,进了院子章逸呈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年轻了,内有乾坤啊!这哪是什么四合院,三进三出的宅邸,前院种满梧桐,中院摆满盆栽,后院更是假山流水虫啼鸟鸣,这根本就是一处园林好不好。
入了后宅,一股现代化的装修气息扑面而来,别墅样式打造的一间间独立卧房,设计大师匠心独道,建造的卧室与前院自然古朴的气息遥相辉映竟不显一丝突兀。
待客厅,俆佑容端坐正中闭目养神,他身前铺着一块茶海,一名美貌的妙龄女子正坐在那里烹着香茗。
管家将章逸呈引进大厅,微微躬身施了一礼:“老爷,章先生来了。”
俆佑容睁开双目,气势一凝,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投向章逸呈。
章逸呈与他四目相对,眼光不躲不闪,就这点气势还想压他?开玩笑,章大少又不是没见过比他更有权势更有地位的,那才真是谱儿大的没边儿了,不过那群大碗都是灵体,就活人来讲,徐佑容这种身份级别的他倒是头回见。
俆佑容今年整五十岁,头发乌黑浓密,形容一派温文尔雅,长相让人一眼就想到了他的儿子徐阳,帅气有余,老了看着也有味。
徐佑容精神乍看还好,只是眼中略微有丝掩饰不住的倦意,大概是这几日为徐阳的事操心操得。
俆佑容在观察章逸呈,章逸呈也在观察俆佑容。
俆佑容看章逸呈只是纯粹好奇,他不知道这看起来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青年是如何让自己那不可一世且眼高于顶的宝贝儿子吃这么大亏的,难道是因为自己太过宠溺,让儿子这些年过得太顺风顺水了?
章逸呈观察俆佑容也是纯粹好奇,有钱有势的见多了,活人倒是第一次,他也就是看看没别的想法,反正又不是冲着徐家人来的。
“坐。”
俆佑容微微点头示意,却连起个身装作迎一下的样子都没有,在他看来,若非有求于对方,可能章逸呈连让他点头示意的资格都欠奉。
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章逸呈心里不爽,是你求着小爷来的又不是小爷要往上凑,想甩手走人又觉得这么做太不明智,为了大事忍上一回。
还好,俆佑容也不算过分,接下来的谈话倒还撑得住风度,毕竟有求于人,徐某人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靠得可不是运气,但要说他厌烦章逸呈不,答案是肯定的。
章逸呈落座后烹茶少女停下了手中动作,茶叶刚刚煮好,时间拿捏得准确无比。
俆佑容做个请的手势,自顾端起面前香茗轻呷一口。
章逸呈没那么多讲究,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他实在受不了那种一口一口慢慢品的喝法,再说哥们也不是来跟你喝茶聊天的。
茶水很烫,章逸呈喝下去却像没事人。
“还入得了口?”俆佑容淡淡一笑。
“啊?哦,还行吧。”章逸呈心不在焉回答一声,茶是蛮香,可章逸呈喝法不对,再加上心思没放这上,顶级大红袍在他喝来就是比白开水多了点香味而已。
“这是今年的新茶,他们才给我送来的,走的时候让徐管家给你包上一些。”
章逸呈不置可否。
俆佑容看出章逸呈心不在焉,微有些吃惊,与自己对坐品茗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这小子倒好,根本没当回事,俆佑容一瞬间忽然有种感觉,眼前这少年或许不是把事不当事,而是根本就没把自己当回事儿!
他哪儿来的这种自信?
压住心中震惊与不快,强行催眠自己刚才那一瞬是个错觉,大概了解了章逸呈性格,他于是单刀直入。
“阳阳这几天情况不太好。”
章逸呈笑道:“仅仅是不太好?”
俆佑容看了眼管家二人,两人知机施礼告退。
“章同学的话似有所指。”
“行了别兜圈子了,都挺忙的,赶快带我去看看吧。”章逸呈最讨厌在赶时间的时候遇到个说话喜欢云山雾罩的。
后宅一间封闭的卧室,还没走到门口章逸呈就闻到一股子中药的味,似乎还夹杂有檀香。
俆佑容打开房门,药味、香味更加浓烈。
徐阳坐在摇椅上背对二人,紧闭的窗帘一角透进一米阳光正照射在他的左脸上,房内的气氛莫名压抑。
“阳阳,你同学来看你了。”
徐阳缓缓转头,憔悴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笑容,他坐在那里摇着躺椅:“你来啦,呵呵呵。”
章逸呈打个冷颤,你妹呀笑这么暧昧。
“你找我做什么?呜呜呜。”刚笑完,下一句话便带着哭腔,眼泪唰唰的流,同时艰难地挪了挪身子。
章逸呈这才看清徐阳双手双脚被死死绑住,忍不住问道:“你...还好吧?”
“哈哈,怎么可能好,都是你害的!呜呜呜,爸,你带他来是要当着我的面教训他对吧?我要他死,要他死,哈哈哈,呜呜呜!”
一句哭,一句笑,徐阳表情不受控制地扭曲起来,怪异的举动令人猝不及防。
章逸呈看向俆佑容,对方叹息一声:“白天一整天都是这个样子,一时哭一时笑,看了好多医生,中医的,西医的,脑科,神经内科,外科骨科,能查的都查了,就是找不到病灶,甚至...甚至还请了道士来家中做了场法事!”
章逸呈看到香炉就已经猜到了,现在的道士做做普通祈福迎祥的法事还行,讲到消灾避难他们可能就力有不逮了。
“为什么想到请道士?”
“因为事发太过突然,总觉得有点蹊跷......”徐佑容吞吞吐吐,待看章逸呈表情玩味,这才一脸尴尬无奈道:“其实阳阳这种情况只出现在白天,太阳一下山他就恢复正常了,呃...是基本恢复正常,就是某些生理方面的需求会稍微旺盛一些。”
章逸呈乐了,这色鬼真是死性不改,难怪这么大一间宅院,除了来时那位烹茶的美女,整个院落再见不到一名女性,连女佣都没有,这不符合大家族生活习惯。
“怎么想到找我?”
徐佑容更感尴尬:“我们调查了一下,阳阳出事前后都跟你有过接触,你们在宿舍的对话我也了解了,当时你是有劝过他的,所以我估计...”他的话没有说完,章逸呈听得倒是明明白白。
章逸呈点点头又问道:“你相信这些?”
有点蒙太奇。
“年轻的时候有段时间很着迷,就是现在我对风水堪舆仍旧神往,公司也聘了两位专业风水师。”徐佑容回答道。
“他们怎么说?”
“看不出异常...”
章逸呈叹了口气不再啰嗦,既然这位鼎鼎大名的徐总本身有“迷信”倾向,很多问题他就不用多做解释了。
“让后院的人都退到中院去,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进来,不能偷听更不能偷看!”
徐佑容一愣。
“怎么?怕我害你儿子?就他现在这样,我认为真把他害了反倒是帮他。”
徐佑容脸上掠过一阵不快,但不得不承认章逸呈说得在理。
到底是大风大浪淌出来的风云人物,他微一迟疑,咬咬牙对章逸呈抱拳道:“犬子就仰仗章同学...章先生了,事成后徐某定有回报!全给我退出后院,不得召唤不许入内!”最后一句是喊出来的,自然不是冲章逸呈而去。
唰唰唰,不知从哪些犄角旮旯里瞬间现出七名身着西装的保镖,排成一列对徐佑容鞠了一躬,纷纷退出后院。
徐佑容看看躺在摇椅上的儿子,咬牙转身就走。
“哈哈哈,爸,你不能走,呜呜呜,他一定会害我的,哈哈哈!”
这种遣词造句方式听得章逸呈只想打人。
待众人走后,章逸呈缓缓靠向徐阳。
“你要干什么!哈哈哈,你别过来!”
“我是你老子请来打救你的。”
“呜呜呜,你滚,我不需要你!你们说的那些都是假的,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那种玩意儿,我只是生病了,哈哈哈,我一定是病了呜呜呜!”
“病了?那你查出病因了吗?”
“都是些庸医,我爸已经去请更好的大夫了,呜呜呜,华山、总政、协和,这世上名医多了去,哈哈、呜呜。”
“你就是给他们跪下也治不好你。”
看章逸呈越来越靠近自己,徐阳内心惊恐万分,可悲剧的是他的脸上却挂着笑容。
“你别过来!啊----”
章逸呈来到近前,嘴角含笑,突然搓手成刀一章劈下,徐阳感到脖子一凉,惨哼一声倒头昏迷。
“说了打救你就一定要打你,你小子脖子倒挺硬。”章逸呈揉揉发酸的手腕,盯着徐阳等了一阵,不见对方有任何动静。
他没带眼镜,无法看穿徐阳身体,倒不是他疏忽大意,而是他觉得根本没这个必要。
淡淡一笑,他绕到徐阳对面坐下,顺手拿起茶几上的香烟点燃一支,缓缓吐出一口烟圈,冷笑道:“你再不出来我可就走了。”
徐阳身子一阵轻微抖动,缓缓抬头,他神色阴郁,脸色苍白,双瞳中微微透出一丝淡绿色光芒一闪即没,盯着章逸呈嗓音沙哑一字一句道:“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