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章逸呈被校方送到D市人民医院,赵科长跟车,余主任本在家中休息,被电话吵醒,惊出一身冷汗的他连夜赶到医院,身在外地的燕大校长听闻此事也表示高度关注,同时责令两位在家的副校长迅速封锁章逸呈受伤的消息。
燕大的学生,就算有老师跟着,院方也不会多精心,不是要命的大病,又是夜间,于是随便派个值班医师处理了一下伤口,连急诊床位都没给一张,更不要说想住院了;人民医院的床位可是紧张的很。
想想L市高干病房待遇,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余主任赶到后,得知此事,跟院方值班医生交涉一番,无果。
对方听说他是燕大主任,倒是挺客气,可谈到住院床位,死活就不松口,莫说他没那个权力,就算有,你一个普通学生又没什么伤及性命的大问题,咱不值当为你冒险开绿色通道;主任名头是响,可毕竟你是燕大主任又不是医科大主任。
气得不行,余主任一个电话打给D市主管文教卫的白副市长。
白市长人在外地参加研讨会,人不在D市对情况也不明了,只知道章逸呈受伤了,进了自己地头,余主任又有意夸大少许病情,白市长当即就对医院下达了行政命令,措辞强烈,要求医院务必上最好的手段,最强的医师,人要保住,还不能留下长久隐患。
章逸呈不能出事,这是白、余几人间的默契,他们没有将章逸呈的事情上报更高层,就是为了自己享受这独特的资源,现在有机会关系更进一步,白副市长怎么可能不用心。
“嗯,你说什么?副主任以上医师都休息了,明天早上才能赶到医院?好好,你告诉他们,今天晚上不到,明天也不用到了,就好好在家休息吧!”
白市长“砰”一声挂了电话。
医院被搞得一惊一乍,不就是个软组织损伤外加创面缝合吗,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尤其创面,多是多了点,但都不深啊,致命伤更是一处都没有,病人生命体征毫无问题,这种强健的体魄放点血权当排毒了...
堂堂副市长犯得着为了一名大学生跟人民医院为难吗?
想是这么想,值班医师还是翻起电话簿,一个个挨着给创伤科、骨外科的主任专家打电话,二半夜的,他已经做好被骂到狗血喷头的准备,没办法,谁让人家是主管上级呢,反正都是得罪人,还是得罪同事算了,自己的职称评定正好捏在刚才电话里发怒的那位主儿手里。
果然一圈电话过后,值班医师被骂惨了,你丫干点什么不好,这种缺德事你也做,就不能说晚上睡了电话打不通?
这下好了,白副市长面子放在那里,给还是不给?
如果真是重病号自然不用说,可现在仅仅是点皮外伤,给了吧咱们面子往哪放,都混到这个地步了,副市长早就拿捏不住他们,他能管着自己人等升迁还是退休?
不给吧,到底是副市长,谁还没几个子侄后辈,这年头,山水有相逢,你说你值班医师干点什么不好,大半夜的给我们这些五六十岁的老头子老婆子添这么个堵。
打了十几通电话,还是有三四个响应的,更多的老教授则是选择不顺从不对抗的态度,就算是响应的几人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赶到,唯一好处是住院手续有着落了。
类似人民医院这种闻名全国的三甲,自身实力还是有一些的,本身就是垂管单位,市一级主管部门对他们的影响力微乎其微,只有上了省级说话才好使,他们在D市的地位有点像燕大一般,比较超然。
在众人的搀扶下,章逸呈趟进了骨伤一科的八人间。
余主任不太满意,却一筹莫展,总算还好,先解决了床位。
盐水挂上,值班医师陪着笑退了出去,赵科长拿着一堆子化验单跑去急诊大楼窗口挨个帮章逸呈预约。
“现在感觉好点吗?要不要喝点水?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月思莹坐在病床边陪着章逸呈,余主任很识趣地烟遁了,章逸呈知道这老小子根本没什么烟瘾。
章逸呈笑笑:“没啥大不了的,上个月那次比今天还严重,当时动都不能动,只躺了三天就爬起来了,话说,以后我不会每月都要来一次吧...我是说医院。”
月思莹“噗嗤”一声:“行,还能开玩笑,脏逸呈就是脏逸呈。”
“我哪里脏了,学姐,你就不能对我公平点...哎,我是说你就不能改改称呼。”
“28床章逸呈,测个体温。”
一名护士走进病房,手里拿着个体温表。
“我来吧。”月思莹伸手去接。
大概是没见过这么靓的美女,小护士一时愣神,交接时手一滑,体温计碎了,流了一地水银。
“怎么这么笨,除了长相啥都没有,花瓶...”护士小声嘟囔,明显仇富,额不是,是仇美。
“这位护士同志,明明是你手滑怎么还怪别人了。”章逸呈不乐意了。
“就是她没拿稳!”
章逸呈还要说话,月思莹制止了他,住在这里就要靠人家,闹僵了没什么好处。
她淡淡道:“多钱,我赔。”
“十块,不是钱的问题,保洁都下班了,你把这里弄这么脏...”
“等下我打扫,现在可以请你出去吗,病人需要休息。”
小护士杏眼圆睁,没见过这么强势的女人,还有在医院撵医护人员的?
想到这儿小脾气直接上来了。
咱是谁?
三甲的护士呀!D市头牌医院的护士呀!
职业素养、业务能力这些都先不说,就冲这一个床位,哪个家属对着咱不是客客气气!
正准备怼回去,值班医师推门进来。
“院长,就是这间。”
医师一脸谄笑让开半个身子,一名中年男子出现。
小护士急忙立正:“院长好!”
看都不看护士,院长扫视病房一周,眼前一亮,大步流星向着章逸呈这边走来,他身后还跟了五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有一名已年近花甲,头发全都白了,想不到还战斗在医疗第一线。
“是月思莹小姐?”院长伸出大手对着月思莹。
校花伸手轻轻与他握了握,很快就抽了出来。
白副市长没有解决的问题,月思莹一个电话不声不响地解决了。
院长讪讪地笑了笑:“接到通知有点晚,月小姐见谅。”
说罢看了看章逸呈床头的患者身份卡,道:“章先生现在感觉怎么样?我带了咱们医院最好的脑科专家来,还有心内科专家,神经内科专家,现在就让几位教授给您做一个全身检查,详细情况等报告出来再会诊一下。”
章逸呈:“啊?”
月思莹:“哪有什么报告,我们还在排队等做CT呢。”
“还没做检查?等排队!怎么搞的陈医生,为什么不直接做磁共振,这不是耽误病情吗!患者情况这么严重,绿色通道守则你都忘了!”
陈医生就是那位值班医师,他满头是汗,嘴巴长得老大。
月思莹:“我朋友是外伤。”
病房内一阵尴尬。
急吼吼把自己喊来,院长想当然以为是什么重大疾病,不假思索地一个电话招来众位内科专家,结果闹了这么大个乌龙。
瞪了陈医师一眼,院长带着众人退出病房,没几秒门外就传来一阵咆哮。
“赵主任、王主任、马教授...咱们医院这么多外科专家,需要的时候都去哪了!身为值班医师,你这是失职,不对,是渎职!”
陈医生眼泪都快下来了,结巴道:“我...我打过电话了...”
院长眉毛一挑:“什么时候打的!”
“一...一个小时前!”
院长脸色憋得像猪肝,眼瞅着脏话就要飚出,强压下心头怒火,冷冷道:“把你刚才打过的电话挨个再打一次,告诉他们,我就在病房门口等着,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用来了!”
这话就很严重了,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白市长大约奈何不了他们,可顶头上司想要给你穿小鞋,一穿一个准,尤其最后一句,一语双关。
整理下仪态,院长再回病房。
房内,一名低眉顺眼的小护士正赔着笑脸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脏嗵嗵地跳着。
院长好像这时候才看见她。
“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我给章先生送体温计...这个...不小心打了...我现在就去拿拖布!”护士说话时头都不敢抬。
“等会儿再打扫,你先去9楼,找一间空着的单人房清洁一下,章先生情况比较严重,需要马上进行特护,这里太吵,不适合患者休养。”
“是是是!”小护士看了月思莹一眼,见她没什么表情,飞快地冲出病房。
院长又换上和熙的笑容:“咱们调下病房,章先生行动方不方便,要不要上担架?”
如此大张旗鼓,惹得其余病床患者面面相觑,院长大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今天明显是医院没做好失分了,至于是在谁那儿失分,还用得着问吗。
章逸呈也是一脸迷茫,看着月思莹,张张嘴终于还是没开口,人家不说他也不会问,免得自讨没趣。
一番折腾,章逸呈加塞儿做完所有检查,又累又困,回到病房倒头便睡,美人整夜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