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兰亭轩翠云包,章逸呈最后一个赶到,来时包间里已坐了四个人,马材江和他的司机,还有一名40出头的中年男子坐在老马同志身边与他品茶论道,再有一名年轻小伙。
章逸呈轻车熟路,进门的时候没让服务员带,跟老马随便惯了,所以没有敲门的习惯,进来后才看到多了俩客人,马材江身边那中年男子似乎更随意,两人一边喝茶一边抽烟,年轻小伙侍立二人身后。
男子一见章逸呈进门,快速起身,按灭手中烟头,马材江也陪着他站了起来。
“呵呵,逸呈来了,石川啊,人我可是给你请来了,再有什么事千万别打我电话了,你整天忙的没时间观念,我可陪你折腾不起。”
刘石川,C省L市公安局局长,三级警监,副厅级。
刘石川眼睛一亮,伸出大手同章逸呈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掌布满老茧,手背却异常白皙,跟人握手时很有力道却不令人感到唐突,用力分寸掌握十分到位,仅这一点就能看出是个不简单的角色。
章逸呈粗粗打量他一番,发现这人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甚至还架着副金边眼镜,不太像公安局长常有那种五大三粗或者黑面包公的杀神形象,反倒像个书生多过一个武将,这是搞文职的吧?
“哈哈!逸呈是不是看我形象跟想象中有点不符?”
这人很会交际,也很能猜度别人的心思。
章逸呈没答他话,客气地笑了两声。
几人分宾主落座后,马材江的司机退了出去,刘石川带来的大约是秘书身份的年青人留了下来,为几人斟满茶后退到一边,挺胸垂手。
这里说一下,虽然马、刘二人都是副厅级别,也都是实职,但马材江是副职,就算配个司机严格来讲也算超标;刘石川则不同,他是关键岗位的正职,即便只是地市级,依然可以享受秘书连司机双待遇,要是身在省会城市,大概率会上挂副市-长。
几人碰了杯茶,马材江笑呵呵解释道:“老刘是我dang-校同学,正儿八经政法院系毕业,过去的确是做文职;先前搞刑侦,属于坐办公室那种,后来因为破案能力得到上头赏识,这才一步一个脚印爬到今天的位置,不像一般部-队转业或是基层民警风里来雨里去干出来的,他讲究网络大数据破案,高科技刑侦手段冠绝C省!”
章逸呈疑惑,一个公安局长出了问题,显然是碰到什么棘手的案子,他既然这么能还找自己做什么?总不会想看风水吧?你可是公安局长,要不要这么溜,在说风水堪舆也不是哥们强项。
“还冠绝什么C省呀...这不,常年打雁终于被雁啄了眼,现在需要靠逸呈老弟给我帮忙解决问题了。”
马材江眉毛一拧。
“老弟?你这几个意思?你想把自己辈分拉低可别害我,我是逸呈的叔叔!”
刘石川这人果然有意思,哈哈一笑:“别,各算各的,说起来你是我兄弟、是他叔叔,但这不妨碍我跟逸呈做兄弟。”
这种说话的感觉倒是有点像一名武将了,不计较那些弯弯绕。
“常秘术,去让他们上菜,顺便把我带来的两瓶茅台打开。”
常秘书微微躬身,对三人一一点头,尤其对章逸呈报以灿烂无比的微笑,而后倒退着出了房门。
马材江摆手道:“喝酒不急,辈分得先捋清,你想怎么叫我不管,如果你真的要叫逸呈老弟,以后可得叫我叔叔。”
“去你的!”
章逸呈莫说对着长辈,就算对着朋友也不会托大,虽说他有这个资格,但人嘛总有个底线,章逸呈的底线就是亲情。
“刘叔,您可别,您是马叔同学就是我长辈,我还是叫您叔叔吧,这样我也舒坦点。”
刘石川爽朗一笑:“好,既然你叫我声叔叔,没得说,以后去L市就直接来家里住,哪儿也不许去。”
章逸呈笑道:“既然是自己人,刘叔有话就直说吧,我这人向来比较直接,长辈要对我客气反而令我惶恐。”
马材江道:“不急,先吃点东西,话说起来就长了。”
不一会儿酒菜送上,几人边拉家常边用餐。
一个钟头过去,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撤掉残羹剩饭,换上一壶新的大红袍,三人一人点上一支烟,章逸呈居然也扎上了。
几人并排坐在包间内的联排沙发椅上,话题又拐回了家常琐事。
章逸呈虽在不断适应这些大人物的说话方式,但依旧不喜这种绕来绕去不直指正题的套路;不是他没城府没心机,只是他总感觉时间宝贵,连自己人说话都要云山雾罩,做人岂不是很无趣。
刘石川不把脉不敢用药,马材江却最了解章逸呈性格,看出他有一丝不耐,于是拍拍刘石川手背道:“行了老刘,都是自己人,把你的包袱卸下来吧,赶紧言归正传,你的事儿可不能再拖了!”
刘石川稍显尴尬,他一个公安局长说话做事还这么拖沓,对着的又是个晚辈,不禁老脸一红。
“我可跟你说了,逸呈最近忙地一塌糊涂,他自己的事还解决不完,今天是看在我这做叔叔的面上才抽身赴宴,你要总见外我立马拍屁--股走人!”
“别别别,我这不最近压力大脑子老转不过来嘛,你个老小子这么多年感情,当着逸呈面数落我好意思吗!”
“呵呵,这不看你这么见外着急么,逸呈最近真的是忙,我没诓你。”
刘石川点点头,露出关心表情对章逸呈道:“听老马说你最近也碰到点麻烦?讲真,以你的能力说实话我真没什么能到帮你,但他说你最近比较缺钱,这事好办,别的咱没有,每年局里的维稳经费倒是结余不少,我想办法调一些出来解你的燃眉之急。”
“刘叔,这怎么好意思呢!”
“你既然叫我一声叔叔就别跟我客气,都是局里自己的剩余经费,也不走账,我还是有些自主权的。”
听他这么说,想来这位刘大局长在单位也是个硬气的主儿,维稳经费呀!你说动就动,还不用给上头解释?
公安局可不只有局长一人说了算,还有政委指导员,还有警风监督处,甚至公安厅直属队等等,你丫说做就做,是个牛人...
章逸呈没道理拒绝这种好事,再说这寒人心不是?于是点头表示感谢。
“得嘞,冲刘叔这话我不尽心尽力都不行,钱的事咱们稍后谈,如果事儿办砸了我可就没脸见您了。”
“什么话!你是老马的侄子也就是我侄儿,一点身外物不过一句话的事儿,搞得好像刘叔是用这些个黄白之物拿捏你,你要这样想我可翻脸了!”
刘石川一脸不满。
章逸呈假客套,刘石川“真”动怒,这人确实有意思。
用亲情做敲门砖,用财帛建立关系,而且给你钱还给得理直气壮,让你不收都不好意思,难怪你从一个坐办公室搞技侦的科员一路爬到副厅级,该你呀!
虽说他这钱的确是用在正路上,可你也不能连眼都不眨一下吧...
“成,这情我领了,说正事吧刘叔,到底怎么一回事?马叔一直没跟我提,说是只等您来。”
谈到正事,刘石川神色郑重,摘下金丝眼镜放到一旁,低头揉揉深陷的眼眶、搓搓发红的鼻翼。因常年搞刑侦又对着电脑,眼镜很少摘下,他的鼻梁被镜架压出两道深深的痕迹。
做个放松身体的动作,刘石川缓缓道:“唉,我也算是流年不利,这事儿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