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的蚂蚁们排好队列后不久,洞穴里的蚂蚁开始成批成批的涌上地面,随着它们而上的,还有团白色的东西,看着带点透明,一时半会还分辨不出是什么物体。
待白色物体全部运到地面,赵俊云才看清形状呈长条形,像包衣般紧紧的裹在了一起。
一只颜色与众不同的蚂蚁爬上物体,到处嗅了嗅,然后抬起他细长的触角,像是在发号施令般,围在四周的蚂蚁们一拥而上,看似混乱,实则有序的在包衣的结合部位吐出口中的唾液,然后缓缓的将包衣展开。
赵俊云已完全被眼前不可思议的场景吸引住,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几步,踮着脚张望。那展开的包衣竟是张巨大的皮!
从其完好无损的情况来看,它应该是从某种生物身上蜕下来的,目测高度接近三米。其具体形象由于表皮很多地方还皱褶在了一起,瞧不出个所以然,但从整体上来看,显得颇为怪异。
它虽然有着人类一样用于直立行走的双腿,但上半身像个佝偻的老头,几乎弯到了大腿根部,背上似乎是有个硕大的凸起物,如同单峰骆驼般。脑袋也不是常见的形状,而是带有弧度的长条形,像是一把弯曲的刀刃。
赵俊云搜遍了脑袋里所有生物的形象,也没能找到与之相匹配的,心中震惊之余,又被蚂蚁们接下来的行动给勾过去了。
先前排列整齐的蚂蚁在头目的带领下,纷纷钻到那张巨皮下,不约而同的将之抬离地面,像凯旋的军队般,雄赳赳,气昂昂的大步而行。其余的蚂蚁则像是护卫的军队般,亦步亦趋的守卫在四周,与之一道渐渐消失在林深处。
直到蚂蚁们走得一干二净,赵俊云才恍恍惚惚的从灌木丛里走了出来,几点阳光透过枝缠叶茂的树冠落在他的肩膀上。要不是那正对着他的黑黝黝的洞口,和从里面散发出来的阴冷气息,他几疑自己是看了场奇幻戏法。
赵俊云跌跌撞撞的回到了海滩,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那神秘莫测的洞穴和那张巨大而怪异的皮。
洞穴里面的皮是哪来的?是否就是洞穴主人从身上蜕下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生物,才能蜕下如此奇形怪状的皮?昨晚自己掉进去的时候,为何没有发现它。当然也有可能是太过黑暗,自己没有注意到。另外,蚁群费那么大的力得到皮做什么用?
太多的疑问在赵俊云的脑子里打转。
神秘莫测的地洞,嵌入洞壁的胸骨,残破不堪的尸体,诡状殊形的皮子。赵俊云忽然觉得荒岛上的一切,包括身后幽深广袤的密林,远处冷峻危峭的山岳,空中蒸腾变换的云雾,都带着一种充满压迫感的逼视,无言的发出生人勿进的警告!
一只螯蝦从包好的树叶中溜了出来,用它有力的钳子夹住了赵俊云的手指,指尖传来的痛感拉回了他的心思。他摊开树叶,看着里面缠在一起的螯蝦,那种终于可以改善伙食的兴奋早就已经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是与生俱来的原始饥饿。
他草草的搭了个火架,将螯蝦烤熟后胡乱吃了下去。
荒岛的温度上升很快,太阳火辣辣的脾性直接就发泄在了没有任何遮挡物的海滩上,金黄的沙子像是被点燃了似的,明晃晃的刺眼,森林里也是闷热难当。赵俊云只得呆在海滩和森林的结合部,找了块阴凉处休息。
他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呆多久,这取决于搜救队什么时候找到他。不是曾有报道过,海难的幸存者们在太平洋的某个荒岛上生活了十多年,才被过往的船只发现的新闻吗。
十多年!如果真要在这里呆上十多年,说不定自己早已是一抔黄土了。即使有幸活下来,回到文明世界,那应该也是物是人非了,郭惠婷她...恐怕已嫁为人妇了吧。
想到这里,赵俊云又变得急躁不安,他拼命拍打自己的脑袋,想要回想起海洋天堂号上发生的事情,说不定能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有助于判断自己现在的位置。
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脑袋里都像有片断崖,始终都无法将两端联系起来。
在他快要把自己逼疯的时候,生存,这最原始的驱动力,迫使他渐渐平静下来,理智重新又占据了上风。
荒岛上昼夜温差比较大,别看现在骄阳似火,说不定到了晚上就是寒气逼人了。昨晚他就是在海风的肆虐下,哆嗦了一晚上。如果有个临时庇护所,将在一定程度上避免这些问题。
最重要的,他不想再让自己“赤裸裸”的暴露在荒岛面前,即使是一个简陋的庇护所,在心理上,也会带给他一些聊胜于无的安全感。
建造庇护所需要的材料需要再次踏入森林寻找,可他一时半会还驱散不了心中的畏怯,只得沿着森林边缘走了一段路,找到了几根长度合适的断木,割了些柔韧的藤条,把断木用藤条系紧,搭了个三角形的架子。
接着在顶上铺上层枯叶,最后再放上一层新鲜的大树叶防水,一个简陋的庇护所就建成了。
是夜,一场瓢泼大雨突然而至,简易的庇护所根本不能阻挡倾泻的雨水,他在水中被整整浸泡了大半夜,饥寒交迫让他根本无法入睡。直到天际露出鱼肚白,大雨才渐息。
也是时蹇运乖,从后半夜起,他就开始拉肚子,一晚上不下十次,被折磨得体弱力虚。他知道,自己患上了痢疾,这种疾病在野外极有可能要了他的老命。
他需要喝烧开了的水来缓解肠胃中的不适,本来昨晚的大雨是一个收集饮用水的极好机会,结果因为被病痛折磨而无力操办,又加上经验不足事先没有做好准备,导致白白错过。
他几乎是爬着从庇护所中出来,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思考着该去哪里寻找干净的水源。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再要徒步去往昨天的小溪是万万不能了,唯有在附近碰碰运气。
沙滩上是肯定不会有水的,他只能进入森林,忌惮和生命相比,他只能选择后者。
森林里的地面经过整夜的雨水冲刷,变得泥泞不堪,无数条涓流向低处淙淙而去,可惜它们都浑浊不清,需要经过过滤才能饮用,虽然培训课程上有讲解过相关知识,不过以赵俊云现在的身体,是没法做这么复杂的事情了,他只能再寻他处。
不久之后,他就发现有些卷状的树叶里面会有少量积水,他小心翼翼的把它们倒进容器中,就这样竟也给他收集到半升多。
本就气力衰竭的他经过这番活动,更感头昏脑涨,视物也变得模模糊糊,结果因站立不稳而脚下打滑,重重摔倒在地,容器中的水也悉数倒了出来,真正是乌龟壳上找毛--白费了劲。
赵俊云懊躁不已,挣扎着起身,却感到阵阵天旋地转,他赶紧扶住手边的大树,知道自己是强弩之末了。更可怕的是,不止是痢疾,胃里面也开始传来剧痛与痉挛。
糟糕!莫非中毒了!?
他回想起昨日一天进入肚子的东西,就只有野果,螯蝦和溪水,其中数野果的嫌疑最大。俗话说七步之内,必有解毒之物,可身体都脆弱得成块豆腐了,哪还有精力去寻找。即便是体力充沛,他也不具备这方面的知识,就算解药摆在他面前,恐怕也是有眼不识货。
赵俊云忍着肚子里的绞痛,想要喘几口气来缓解,却连呼吸都觉着费劲。他靠着大树慢慢的滑倒地面,意识越来越模糊。
没想到匆匆二十八年,竟交代在了荒岛上......
这是他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地洞里,洞壁上不断的渗出血水。他抓住藤蔓拼命的往上爬,却发现随着他的升高,洞口也在不断的往上升,似乎永远也攀不到地面。就在他精疲力竭的时候,眼前一暗,一个巨大的怪物翻进洞口从天而降,张着满嘴的獠牙向他扑来......
赵俊云几乎是从剧烈的抽搐中惊醒过来,却仍旧沉浸在噩梦的条件反射中,他想要乱蹬手脚并发出喊叫,却发现身体像是被冻住了,根本接受不到指令。直到从噩梦中溢出的悸动慢慢平息,他的神志才回复到现实中来。
我死了吗?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被灌木和大树包围的空地,空地上的枯枝败叶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他的上首有个做工细致的庇护所,庇护所正面有堆余烬袅袅的篝火,篝火上还串着已烤熟的几条鱼。
离庇护所不远处,放置了些用原始材料制作的工具和防身武器。而在空地的北边,还有一艘尚未制作完工的简陋木筏。
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个临时营地,看来自己是被某人给救了。
赵俊云躺在地上活动了下手脚,已恢复了些气力。他用两手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发现身旁的泥地上用英文刻了句话。
“喝掉容器中的药。”
句子后面放着一个用竹子做的容器,里面有些白色的乳状液体。
赵俊云犹豫了下,还是端起了容器一饮而尽。对方如果要害自己,也没必要如此大费周折。
他在原地休息了会,对这个井井有条的营地产生了莫大的好奇。从其布置来看,绝对是个拥有丰富野外生存经验的老手。他拖着稍微恢复了点的病体,围着营地转了一圈,一些细节让他更是惊讶。
为了有充足的饮用水,营地里竟用竹子搭建了一个雨水收集器。每当下雨,雨水就会顺着倾斜的竹子管道流入下面类似蚌壳的容器,此时赵俊云就看到已经收集了满满三大碗水。
在营地一侧,有块半个轿车大小的石头,中间有部分凹了进去,里面放了几根火把,正好可以用来防止被雨水打湿。另外,在那堆武器当中,竟还有简易的弓箭。
不知不觉中,赵俊云走到了营地边缘,抬脚准备跨过一簇半人高的密集草丛,突然听到一把低沉的粗喉咙。
“别踩!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