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子有毒啊!”
不知道谁发声喊,人群顿时像炸开了锅。
赵俊云和哈特伦骇然对视一眼,心知再不出去,被阎王爷一锅全端都有可能。可惜祸事向来都是成双入对,绝不打单。
没等两人撒开膀子行动,类似狗尾巴草的虫壳从树梢陆陆续续落了下来,一颗,二颗...,转眼间密得像下雨似的往下直掉。让本想去救助被咬男人的鲁凡退了回来。
哈特伦这时也有些慌了,唯一庆幸的是,他和赵俊云所在的二十来平米的范围内,虫壳落得比较少。
两人手忙脚乱的把落在身上的虫壳抖落并踢进火堆中,其他的人见这里情况稍好,大呼小叫的躲了过来,又是蹦又是跳,你推我搡的拍打自己或对方身上的虫壳,乱的不可开交。
但危险却刚刚开始,那些落到地面的虫壳很快裂开,毒虫纷纷从里面钻了出来,密密麻麻,流水似的向人们围过来。
“快!快!快烧一圈火,把它们挡在外面!”
“不行!已经来不及了!”
众人挤作一团,惊恐的看着包围圈越缩越小,绝望的情绪从灵魂出发,无孔不入的流遍全身,直到每一个毛孔。
赵俊云瞥见脚边掉在地上的枝杈,上面还有不少的分叉和树叶,就像一把大扫帚。危难里他急中生智,操起枝杈像扫地似的驱赶毒虫,并大叫道:“大家还楞着干嘛?赶快行动起来!漏进来一条都是个死!”
哈特伦最先反应过来,其余人也跟着寻找身边的枝杈,瞧来瞅去,总共就只有三四根还算枝叶挤簇,勉强能用。男人们此时雄性荷尔蒙爆表,你争我抢谁也不愿意放手,眼看着毒虫越逼越近,竟无人一顾。
鲁凡左劝右阻,刚摆平了这边,那边又火急火燎的干上了。哈特伦沉着脸,劈手夺过争的最凶的两人手上的枝杈,暴着眼珠子,含着杀气的说道:“想死想活!?”
众人被哈特伦的气势所慑,停止了争抢。鲁凡乘机分配好枝杈,安排人手轮流抵御。
毒虫数量之多,众人根本不用刻意观察挑选,一扫子下去就是上十条毒虫人仰马翻的滚到了几米开外。
赵俊云瞅了眼被毒虫咬翻的男人,已经看不到人了,成堆的毒虫一层层的在它身上翻滚,噬咬。
赵俊云背过脸不忍再看,竟第一次希望他人不是一具活着的身体,而是已经毫无知觉的死尸。他不自觉的看了眼别在腰间的厨刀,心想如果真的山穷水尽了,自己会选择自杀,绝不活着体验万虫噬咬的痛苦。
负责赵俊云左边方向的男人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赵俊云顾不上帮忙,只能疾呼道:“快,快,把他拖到后面,来个人补上,快!”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上前补位。赵俊云怒火冲顶,哪里还按捺的住,出口骂道:“刚才使劲闹腾的胆子哪去了?再不来个人,老子把毒虫全放进来,咬他娘个死光光!”
桑托斯眼珠子一转,立即行动,口里说道:“我把这位受伤的兄弟拖回来,你们赶紧找个人补上。”众人推推搡搡之下,最后是个鼓鼓墩墩的男人替了上来。
桑托斯去拖拽倒地男人时,赵俊云一眼看见趴在男人手上的毒虫,估计是顺着枝杈爬上去的,叫道:“小心他手上的毒虫!”说完,不由自主的看了眼自己的手握处。一瞥之下魂飞魄散,一条毒虫趴在树枝上昂着头,离着他的虎口只有几寸了。
他大叫一声,触电般的扔掉了枝杈,感觉右手虎口处有东西划过,他赶紧抬起来观察,老天爷保佑,没有留下任何伤口,看来毒虫还没来得及下口。他对准枝杈上的毒虫,连续跺了几脚,直到毒虫被跺得稀巴烂才收住。重重的吁出一口气,吓出了身冷汗。
睡前点起的火堆已经熄灭了,只剩下灼烧垂枝的火焰还在摇摇晃晃的吐着火舌。封闭的空间内大部分地方都陷入了黑暗中,源源不绝的毒虫从黑暗中涌出,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向活人发起进攻。
经过一段时间对抗,本就被白天跋山涉水耗尽体力的人们渐渐支撑不住了,而他们寄希望于火焰烧开垂枝也彻底失败,除了变得有些焦糊外,它们仍旧坚硬似铁。
更可怕的是,人们的生存欲望和斗志都在逐渐消磨。面对虫海无穷无尽的攻击,希望被吞噬,而恐惧和绝望则爬满了身体每一寸肌肤。
在又打退毒虫的一波进攻后,有两个男人再也支撑不住,退到垂枝旁,气吁喘喘的斜靠在上面。
“死定了!我们死定了!”
赵俊云看了眼浑身发抖的伊云雅,她虽然没有像其他女人那样哭泣,但也陷入了极度害怕的状态中,眼圈乌黑,嘴唇发白;再看看哈特伦,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失控的用枝杈疯狂扫击地面,尽管地面上已没有毒虫。
他面容扭曲,气势汹汹吼道:“都给我拿起枝杈!杀死它们,杀死它们!”看到人们没有动静,他又跑到鲁凡面前,抓着他的衣襟吼道:“妈的,要不是你带着这帮人拖后腿,我早就联系到救援了。我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都得给我去陪葬...”说道最后,歇斯底里已经变成了哽咽。
赵俊云从没想过哈特伦会变得如此失去理智,见他毫无预兆的提起女儿,还用上了三长两短这种词语,心下猜度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也许唯一能撕破哈特伦坚硬外壳的也只有这份父女情了吧。他走过去掰开哈特伦拽着鲁凡衣领的手,想说些安慰鼓励的话,却搜肠刮肚连半句也欠奉,因为连他自己也感到灰心丧气。可惜毒虫不会同情他们,面对到口的食物,又聚拢攻了过来。
现在...就是山穷水尽的时候了吧。
不,不行,我不能死在这里!
赵俊云看了眼腰间的厨刀,刹那间和惠婷交往的细节历历在目。
“大家坚持住,离天亮应该不远了,只要撑到天亮我们就有活路。咱中国有句俗话叫做‘天无绝人之路,人有逢凶化吉’,正好和今天的情况契上了。再说谁没个妻儿或父母的,我们倒好,双眼一闭,两腿一蹬去阎王老子那里报道了,忍心留下他们天天睹着照片活受罪?”
情急之下,赵俊云胡拉乱扯了大堆,洋人们听得一头雾水,不过亲情和爱情是全人类共有的,也最容易激发起人类的求生欲望。妻儿父母暂时激起了他们的求生欲望,强打起精神继续投入到与毒虫的战斗中。
尽管意志可以是无限,但人体毕竟是骨肉组成,不能违背物理定律。被赵俊云鼓起来的斗志在体力耗尽后,像被戳破了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
眼看着抵抗越来越弱,甚至有人已经放弃了,毒虫却在离着大家不到两米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并逐步向后退去隐到了黑暗中,露出了先前被咬翻的男人的尸体。只见他浑身密密麻麻布满笔套大小的洞,看得人浑身发麻,他的肉已被咀嚼干净,只剩下一层皮干瘪瘪的包着骨头,令人不忍直视。
大家你看我一眼,我瞅你一下,都不明白毒虫为何放弃了进攻。还是伊云雅最先发现异常。
“赵俊云,你闻一下,空气中好像有股怪味?”
赵俊云用力嗅了几下,空气中确实有股奇怪的气味,很难形容。
他四顾寻找气味的来源,最终确定来自垂枝旁边,燃烧的火堆中。他走近观察,发现先前踢到火焰中的虫壳烧成了灰,上百条毒虫的尸体被火焰裹住,发出淡蓝色的火舌,奇怪的气味就是燃烧毒虫发出的。
虫群的进攻是不是被这股气味阻止的?赵俊云本还担心这股气味有毒,后来转念一想,有毒又能怎样?反正现在无路可逃,毒死总比咬死好。
他坐在地上,抓紧时间背靠着垂枝休息。伊云雅牵着徐诗南伴着他坐下。徐诗南尽管脸色有些苍白,但显得并不是很惊惶,只有紧咬着发抖的下嘴唇才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慌。伊云雅哄慰几番,他就枕在她腿上睡去了。
“怎么不说话?也是,这种时候了谁还有心情说话,能不能熬过今晚还是未知。”
伊云雅坐在身边,递给赵俊云水喝,帮他擦去额头的汗,然后就安静的摩挲着处于熟睡中的徐诗南的后脑勺,一直保持着沉默。
伊云雅恬静的笑了笑,暂时掩去了她脸上的忧色。她看了眼赵俊云又低下头,呢喃软语的说道:“你累了,不说话就陪着你。况且在你身边我也有安全感。”
赵俊云的心弦被拨动了下,多么像惠婷啊!他的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