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掌柜几人分主宾坐下,
不一会,那位叫小林子的伙计用黑漆托盘端来了茶水,摆在柳明几人面前。
只见那位姓孙的掌柜端起青花茶盏,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是老太爷最喜欢的雪梅香,几位尝尝味道如何。”
柳明端起来抿了一口,点了点头。
“果然有种梅花特有的香甜。”
孙掌柜笑了。
“没错,这是捡新鲜的梅花放入蜂蜜,甘草中浸泡数月,然后烘焙而成,
不禁开胃而且健脾。”
柳明实在对谈论茶道没兴趣,放下茶盏对孙掌柜拱了拱手道。
“老先生,我的两位亲友多蒙老太爷救治,柳某在此深深谢过。
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可否容我见上一面?”
孙掌柜闻言面露惊讶。
“噢,原来前几日送来的那两位病人是公子的亲属?”
他望着孙乾微微一笑。
“我说看着这位老哥怎么如此眼熟。”
孙乾磕了磕烟灰冲孙掌柜笑了笑。
“惭愧惭愧,我们这几日给贵府添麻烦了。”
孙掌柜摆摆手。
“哪里话,治病救人乃我等行医之人的本分。”
他目光转向柳明,道。
“这位公子不必忧心,那位老人已无大碍,只是那位小兄弟....。”
说着,孙掌柜面露难色没再说下去。
柳明心里咯噔一下,强忍着心头的压抑,问道。
“他.....怎么样了?”
这次孙掌柜没有,在旁边一直抽烟的孙乾却叹了口气,开口了。
“老太爷虽然说,小六子已经没有性命之危,可他......一直昏迷不醒,我担心长此下去....恐怕.....。”
柳明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心里沉甸甸的,他知道小六子之所以变成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全都是为了自己,倘若他当时不用那么拼命保护他柳明,
他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愚忠啊,愚忠!
他没想到古代的家奴居然会如此忠心,把主子的命看的比自己还金贵,
这真是封建余毒了,不过不知为何,柳明在内心深处反而很喜欢这一点,他喜欢那些忠心的人。
扫了一眼在门前侍立的雷烈,柳明心说,就像这黑甲将军,就像小六子,老王头那样的人,
唉,自己居然这么想,是不是有点太邪恶了?
收起思绪,柳明拱手道。
“还要麻烦老掌柜,让我见一见他们。”
孙掌柜闻言点了点头。
“那好。”
扭头对那位伙计道。
“小林子,你带这位公子到东院小屋去看看病人。”
“知道了孙爷。”
等柳明随着那位伙计来到小六子他们房间的时候,发现果真如那掌柜所说,小六子还在昏迷。
但老王头却早已醒来,正在靠在床头抹眼泪。
看到柳明进来,老王头又惊又喜又激动,喊道。
“少....。”
然而柳明却突然指了指小六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老王头到嘴边的话这才咽了回去,慌忙下床就要对柳明下跪行礼,却被他扶住了。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避开镇上多事之人的骚扰。
古水仙亲自将柳明安排进了山中的一处隐蔽的古家别院。
柳明本打算问问他圣旨的事,但瞥见她泛红的眸子,似乎哭过的样子,便住了嘴。
他是个聪明人,看情形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估计事情真想孙掌柜所言,倘若一月之内不能熬制出五百箱药膏,她古家恐怕真的要大难临头了。
虽然柳明有心帮她一把,可惜一时他也爱莫能助。
要熬制五百箱药膏,所需药材必定数目巨大,那么多的药材肯定要花一大笔银子,但他身上现在带的不足百两。
本来柳明打算早点离开这里,回家的,但现在小六子至今昏迷不醒,也不好强带着他上路,一个不好,人要是没了,恐怕再后悔也晚了。
所以他只能在此地耗着,打算等小六子醒了,病情有了好转就启程回家。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他在古家一连住了半月,小六子依然没有醒来。
这半个月来,虽然古家人并没说什么,但柳明却感觉有点惭愧。
除去这住宿,吃喝不说,但是这诊费,药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但古家却根本没提过要钱的事。
最后柳明忍不住了,找老王头商量了一下,勉强凑到一百两散碎银子,托人转交给了古水仙,没想到第二天竟被她退了回来。
用的她原话就是,‘我爷爷说了,柳公子能从薛大公子手中救出玉华,实属高义之人,这银子不能收。”
这也令柳明更加敬佩古老太爷的为人,特别是当他知道薛家曾经派人来抓过他,却被老爷子骂出去的时候,对老人就更为敬佩了。
望着窗外面面秋雨,柳明嘴角一挑,喃喃道。
“真是一个怪人。”
突然门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柳少爷,您说谁怪哪?”
柳明一怔,不用猜也知道是孙乾。
果然随着‘吱呀’的推门声,孙乾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走了进来,往太师椅上这么一坐,望着门外打着旋儿的落叶,叹息道。
“眨眼半个多月,过去了,这眼瞅着就入秋了,可咱们还没回去,也不知道你老爹他们担心成啥样了,唉。”
提起水壶给孙乾沏了杯茶,柳明也坐了下来,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望着外面的疾风愁雨悠悠地道。
“自古逢秋悲寂寥,这天气还真是恼人,劳累半月,一事无成,一事无成啊。”
听了这话孙乾一愣,反而笑了。
“柳少爷,听你这话音,似乎话里有话啊。
柳少爷这愁,是为小六子发愁还是为无功而返发愁,又或者为古家大祸临头而发愁?”
柳明闻言皱起了眉头,放下茶盏淡淡一笑,道。
“孙爷这话说的也耸人听闻了吧,
什么叫大祸临头?古老太爷好歹是太医,为皇家鞍前马后辛苦了几十年。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这次的药供完不成,皇帝陛下念其旧情也不至于为难一个老臣吧。”
没想到孙乾听了却哈哈好大笑起来。
“柳少爷,你果然还年轻啊,少年心性,少年心性。
念其旧情?为人君者哪一个会念旧情?
切莫忘了,最是无情帝王家。
他们连兄弟之情,父子之情都不念,还会在意你一介臣子?
说白了,这臣子,在帝王眼中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
所谓人走茶凉,兔死狗烹,更何况还是一个告老还乡的,我看这次,古家堪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