愕然,倔强,以及心头突如其来的某种憋屈,张静轻轻咬了一下下嘴唇,此时那个前面悠闲的背影已经让人有些讨嫌起来,她重新把书放在椅面上,一手提一个椅背的横杆,提起向前走。路边爬山虎密布的堡坎和密林之间,支出来的路灯暖黄的光倾泄而下,却被树叶遮蔽了一点,所以整体这条路显得略微昏哑和空寂,行人寥寥而匆匆。
程燃在前,眼看着走出十几米,身后传来一阵凳子落地啪嗒的声响。
转过头去……那女人摔了,正脸扑倒在地。
呃……
程燃来到面前的时候,凳子倒着,张静正以双手支地的动作往后撑起身子,膝盖擦破了,她轻呲出声,昏黄的灯光中,这样子虽然不雅,却透着她天生模子的几分丽致和柔媚。
“没事,我自己可以来。”她蹙着眉头这么说的,眼神倔强,以及对方才程燃决绝的一丝不满。
“你这样子没法搬,我帮你吧,到桔园?”程燃提起椅子,虽说这么乍一提起还不算太重,但可以预见走长一段路后,对耐力是种考验。
这边张静膝盖破了,走路都有些走形,把地上的书捡起来,这个时候自然也不可能把椅子抢回来,也就点点头,指了路,抱着书和程燃一起走。
走了一截先前无话,程燃途中停下来休息一下手,张静从旁观察,看他并无皱眉和怨言,不是个油滑之人,想来先前是真的刚直啊。于是之前的那些怨念也就淡了些,还有这人居然不搭讪,也没有一些脸嫩的男生那样和自己走一起的不自然,或注重自己形态的几分端着,有点意思。
因为凭借他开学典礼时的那番演讲,他很难说是那种闷葫芦一样的角色,这也是当时在食堂张静主动和他接触的因素之一,确实还是有些欣赏这种不经意展露的才华。
不过有的人在演讲台那种场合能说得出彩,不代表着张扬的个性就渗入平时的生活,相比起见得多的常在她面前夸夸其谈的后者,她反倒更倾向于欢迎前者这种内秀的个性。
“徐子陵,还是你力气大……以前经常锻炼吧?”夜里这样的声音传来,张静歪过头来看他。
她虽然对程燃有些淡闲气,但却并不是会轻易让气氛冷场,以免显得尴尬。
因为毕竟这段路路过的,有些人目光朝两人看过来,有打量探究的,有让人不舒服的明显在遐想的,有窃笑着走过的。程燃或许在新生中算是名人,可在科大和张静一比,就小巫见大巫了。两人要是不说话,那就更古怪了。
“也算吧。”程燃虽然没有计划的锻炼身体,但跑步这项运动还是在进行的,不过看张静的眼神,程燃愣了一下,她看似随意,但实际在探寻,程燃心头一笑,有些恶趣味道,“干活忙出来的。”
也算是干活啊,天行道馆,CQ那一大摊子,那项是省心的?程燃这也算劳心劳力,虽然劳力不是体力,但至少也是精力。若非按时的作息和一定程度的锻炼对身体的保养,有些情况还不定能够扛下来。
张静这边松了一口气,像是眼前这男生这样的学生,不说学校的奖学金扶持,就是学生会的一些补贴活动她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很多人内心敏感,会忌讳提自己的现况和家境。而看来面前的男生在这上面更坦然一点,这让张静对他倒是有些意外的观感。
“打工的情况下能以那么优异的成绩考进科大,你恐怕少有了,这样的毅力,用在学习上,科大几年不放松,出头就不是难事。”张静微笑道。每年科大其实都有不少家境困难的学生,有的勤工俭学上的大学,只是成绩像是程燃这么突出的不常有。这也形成一个普遍不得不正视的现象,教育资源的偏斜某种程度上确实让寒门难出贵子,对于这些家庭来说,出头两个字意味着什么,那确实就是从来粗砺锋锐的生活能温柔以待。
“师妃暄。”程燃冷不丁道。
“……嗯?”先是微怔,然后张静微笑看他。
“你真的看完了大唐双龙传?”
“没有……我不看武侠小说。”张静道,“问了大三的一个师兄,跟我说的。”
“那你知道徐子陵和师妃暄两个人物之间是什么关系?”
“一生宿敌?……不对。””只从程燃这么一问,张静就知道些问题了,而且差不离其明白人物关系的主要脉络了,不动声色,“嗯,我今天回去就把那个师兄的Q号拉进黑名单。”
两人都笑了起来,一个小玩笑,似乎也就能在这种时候把氛围活络起来。
可以聊得就可以拓宽了,当然,既然猜到了小说人物关系,这时候也就该停止这种角色扮演了,虽然是阴差阳错,算起来自己也算是被变相占了便宜,这种事波及不到程燃身上,但那位焉坏的师兄回去多半肯定是会被她拉黑以后见面还会在心里打个大叉。
张静道,“你对电脑设计有兴趣?但我听他们会长说你没有加入?”
“我室友是协会的,邀请我们来听讲座,所以今天过来。”
“是吗,那你参加什么协会或者学生会了吗?”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
张静看过来,浅笑,“是不是听信了新生没必要加入社团活动的这种传闻?其实不必要听取这种别人的意见,大学社团有些还是挺有意义,也能学到东西,就好比今天的电脑设计讲座,我看着也很有趣味,Flash软件能够制作出动画效果,能实现很多有趣的创意,这社团经常开课,就教这些东西,多学个感兴趣的技能也挺好。我看来大学社团其实是未来人生去处的一种预演,减少试错的成本,有的东西你不去体验,你永远不知道你是喜欢他还是厌恶他,就好比一些演讲或者歌唱,亦或者艺术,摄影与一些譬如天文的兴趣爱好……在我看来这没法规避未来社会上的陷阱,但至少不至于让你在以后很多年才蓦然发现,原来自己在某方面有天赋,或者和某个爱好相逢恨晚。”
“果然是学生会当大官的,”程燃看过来,“口才和能力一流啊。”
两三句话,就可以掌握主动权,这对张静来说,并不是难事。但其实也分情况,往日里哪怕是她那些个圈子的朋友聚会,多是有些家庭来历背景的,某些个想要在她面前表现的,她也乐得给对方表现的空间,只是一些个譬如充大款,或者对享乐事业可以泛泛而谈的,尽管自己认为肤浅,表面也多数会给对方面子去展现。
若非是面对眼前这个新生典礼上当着数千人演讲出那番“无论困苦和逆境中都传承的那种百折不挠,甚至在物质高度发达后也不被侵蚀的精神!大概就是使人高贵的原因!”的“徐子陵”,她也不会对他有这么一番言语。
张静笑道,“都说学生会没意思,官僚,不良风气。这点我们科大也有,但问题往往要辩证看待,你要驯服一个环境往往需要先适应这个环境,按规则做事再来以自己的意念改变规则。这样难道不是一种很有意思的挑战吗?”
“我不想跟你说相比起协会,学生会其实有诸多对于一个大学生来说很有好处的隐性‘福利’,但如果你确实有在学习之余感受和去尝试做一些事的想法,可以来找我。”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