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张还生说的异常笃定,那干瘦老人唯诺的神情一变,停住脚步,叹了口气道:“江湖中人江湖老。
人老了做事往往就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明明行走江湖的人都知道,‘妇孺残老僧道姑尼’尽量不要招惹,我这次却贪心不足,自取其祸,也是活该。
不过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公子你孤身一人前来泼风,就料定能压得住我们这些地头蛇吗?
小老儿却有些不服。”
话音落地,黑暗的偏街巷弄两旁,悄无声息的涌出了二、三十个袒胸露齿,花身纹面,手持凶器的汉子来,一个个用狼一般的眼睛望着张还生,呼吸慢慢变得粗重起来,眼珠上也渐渐浮现出一条条的血丝。
“虽然都是市井之徒,却尽皆有着凶煞之气,”面对着一双双变得血红的眼睛,张还生四下看看,洒然一笑道:“怕是都沾染过一、两条的人命,不愧是边地上的悍民。
可惜却惹错了对象。”
说话间,他心念一转,眉心顿时射出一道幽光,蹿出一个独角、秃顶,长着唇红齿白的人类五官,八尺多高猩猿身躯的,山魈鬼客来。
看张还生召唤出了自己的外道护法,不远处的泼风老人虽然不知其施展了何种法术,却知道已经不能凭着威慑善了,不由高呼一声,“动手!”,双臂衣袖中滑出两把抹着剧毒的红黑匕首,运转真力,身先士卒的飞身朝张还生刺去。
与此同时,围在牛车两边的那些个花身纹面的汉子,也发疯似的挥舞着手中利器,围了上来。
这些个亡命之徒攻击时根本就毫不惜身,为了能用淬毒的刀锋划破敌人的油皮,便不惜丢了性命,虽然功夫不高但在不宜闪躲的暗巷之中,狭隘之处聚众发动却极是可怕。
有时便是三、四品的武者一时间应对不及,下手不辣都可能会为其所趁。
可惜对于可以轻易御风飞天,整日翱翔,不用落地的张还生来说,应付起这种亡命攻击来却轻而易举,只是端坐着召唤出一股飓风托着自己腾空而起,悬停在百丈高空之上,就已经足以让那些歹毒、鲁莽,敢杀、敢拼却没有多少脑筋的纹面汉子仰望着天空,不知如何是好。
而在这时,张还生召唤出的山鬼却已经冲进了他们之中,伸手轻巧的一拧,便折断了一个纹面汉子的胳膊,紧接着张口无声咆哮着喷出一口青气,化为剑形一扫,又把数个大汉斩飞,远远落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自己布下的杀局便一败涂地,那干瘦老人倒也干脆,直接将手中毒刃一丢,举起双手,高声说道:“公子手段高超,小老儿认输就是,是杀是剐任由处置。
只请留这些儿郎一条小命。”
张还生俯瞰着望见这一幕,嘴角一笑,从空中飘飘然的降落下来,笑着道:“老丈,我只是来这泼风城中寻场富贵,打打杀杀之事绝非所愿,只要你不先自动手,我便绝不会妄动干戈。
只是有一件事让我心里觉得纳闷,不吐不快。
我刚入城时,你必然是真心把我当成了是贩卖药材的小商贾,才会主动上前揽客。
可就为了拿下这么个只拉着一辆牛车的药贩子,就动用这么大的场面,如此多的人手,值当的么?”
那老者闻言苦笑着答道:“看来少爷您真是出身于豪商大户,仁心慈悲,珍惜人命,却不知道这边地之中,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小老儿每日布置下这阵仗,遇到合适的商贾,不拘‘肥瘦’只要觉的能拿的下,便都会咬上一口,死了人便再去招揽就是,哪有什么值不值的。
适才如果不是感觉便是把儿郎们拼光死绝,也无法伤您一根毫毛,哪里会就此罢休。”
听到这话,张还生不由张张嘴巴道:“你,你倒也坦白,真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不在这红尘之中滚上三滚,只怕我智慧再高也明白不了这番残忍却真切的道理。”
“这算是什么道理,只是‘人吃人’罢了,”老人闻言却摇摇头,语气古怪的轻声说道:“不值得您这样的公子贵人知晓。”
张还生听了这话,笑笑道:“老丈,你也莫要说这种怪话,我并非是仗势、仗力欺人,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不信你仔细瞧瞧你那些受伤手下的伤势,绝没有一个会要命的。
既然找你办事,咱们便一切都按着规矩来,你需留多少的寸头,便留多少,只要合理,我绝不会废话半句。
还有,我其实是那花名浪里蛟的沧海商号,许癦宏东主的忘年好友,便是因了他的际遇,才想着来这权国边城泼风买卖奴人。”,说着他从衣襟里摸出了一块雕刻精细的寸许铜牌,丢给了干瘦老者,“我也不知道你认不认得这许癦宏,识不识的他的标记。
总之这块牌子便是他亲手交给我的,说是可以当成信物,交易时能免去好些麻烦。”
老人摩挲着那铜牌,呆了一会,突的又苦笑起来,“这,这是从何说起,公子,您有着许东主的信物,刚才亮出来就是了,小老儿,小老儿也不必弄这一番丢人现眼的事情了。”
张还生闻言做出一副古久豪门子弟特有的倨傲却又矜持的样子,摆摆手道:“君子岂可因人成事,我虽和许兄一见如故,却没有全然倚仗着他的名号、人脉,经营买卖的道理。
你说是也不是。”
看到他那傲然自得的样子,干瘦老者本来一丝感谢其手下留情的心思顿时烟消云散,心中气的几乎吐血的,暗暗腹诽道:“你不想要因人成事,打服了我们,怎么又将信物拿了出来,真真是,又做婊子又立牌坊。”
嘴巴里却只能干巴巴的答道:“是极,是极。”,虽然言不由衷,却对张还生是否真是浪里蛟的至交好友,毫无一分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