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昨晚的晚饭,今儿的早饭就简单了。
大铁锅支着熬的粥,锅里稠的很,绝不是一眼看上去透清那种。
不管这些兵最后有多少为自己所用,良臣在吃这方面都不会亏待他们。
粮食是王主薄从潘家先弄来的几十袋,都是磨过的大米,昨天晚上用了大半,余下正好做这顿早饭。
昨晚会议内容各营头们都传下去了,各下线新兵们情绪平稳,并没有发生连夜逃营的事。
这一来是上线哨头、队头、营头们思想工作做的好;二来魏公公也实诚,把各人的安家费先期拨了两成出来。
所以,魏公公要是骗他们,根本不必先给这钱不是?
有钱拿,人心就定。
再加上大多数人都没出过县,对于几百里外的天子所在也好奇的很,以前没机会去,如今有人管吃管住还发钱,也权当去见见世面。
真不去,不犯傻么?
这当中其实也有很多人是真心想当这个兵,魏太监说的明白,这招的兵可是天子亲军,不比一般的卫所,肯定有前途。只要自己肯卖命,将来说不得真能封妻荫子。
错过这村也没这店了,不当这兵难道真要回家割鸟去京城撞大运么。
各种各样的想法都有,就是没人现在就退缩的。
真要走不下来,大不了再回来便是,反正又没个军法处事,怕什么。
不去白不去!
……..
随着铜锣声,营房很快就热闹起来,人声鼎沸,都是一个县的,见了面就相互打起招呼来。
这声老王,那声老张,喊得是不亦乐呼。
看着,倒像是魏公公专门准备个地方,请父老乡亲们来团拜。
全然是没有兵样的。
良臣也不恼,笑咪咪的看着。
县里户房的人把潘家送来的粮食给运过来了,满满十五大车,足有三万来斤。
路上新兵的口粮,良臣给定的是一人一天一斤二两,这个标准是参考了边军,也结合了长途行军的实际给定的。
算下来,一天走六十里,九天后赶到南苑,所以每个新兵就必须自己背十斤粮食。
户房是全员出动,他们早得了王主薄吩咐,又从魏公公这里捞了不少钱,于情于理今天都得替魏公公把事圆了。
两个郭字营吃完早饭就直接开拨了,原是定一个一个的走,郭大风却嫌麻烦,嚷着两个营一起走。
看样子,这位七舅姥爷真是想抢那头赏。
“快些领东西,领完就上京了!”郭大风高兴坏了,吆喝着他拉来的下线们去领东西。
鞋子是草布各一,良臣倒是想都给发布鞋,奈何买遍整个肃宁,也购不到这么些。只能一双步鞋凑一双草鞋先将就着。
他有注意到,不少新兵对粮食倒不怎么在意,对鞋子也无所谓,倒是对那五十张草纸格外珍惜,一领到就急急忙忙揣怀中,生怕别人要了去。
良臣不由寻思,这些人怕都是长痔疮的。
那草扎菊花啊,伤心眼啊。
又等了片刻,终是把王主薄等来了。
王主薄是送这些新兵路引来的。
如今路引已经名不符实,但那是相对少数人。这浩浩荡荡三千多人往京师去,怎么不可能引起沿途官府的注意。
所以,既要有魏公公的腰牌和大印开道,也要有籍贯所在地的证明才行。要不然,哪个卫所发了疯的把人一堵,当乱民给剿了,那才叫冤枉呢。
“二呆啊,舅姥爷我先行一步了!”
等到自己拉来的人都领完东西,郭大风就过来跟外甥孙道别了。他老人家官还没实当上,已经有谱了,竟然选了族中几个子弟做了自己跟班,到哪都跟着,看着颇是有架势。
另一个郭字营的营头叫郭德一,是郭大风的族侄,既是郭大风的赌友,也是郭大风发展的第一个下线。所以论起来,这两个郭字营都归他郭七癞子管。
良臣忙拱手:“舅姥爷慢走,孙儿待午时再出发。”
“好,好!”
郭大风四下看了眼,走到队伍前头,把胳膊那么一挥,叫了声“出发”,然后就当先出了营房。
营房外来了不少百姓,都是这些选中新兵的家属,也没什么好告别的,几乎所有人都不认为跟着魏太监当兵会有什么危险,因而一个个都跟上京玩似的。
顾家的把那发下来的二成安家费递给老婆孩子,不顾家的则揣兜里寻思到了京城,得找个京姐儿乐一乐,尝一尝天子脚下娘们的滋味。
肃宁这边窑姐最好的不过五六十个铜子,差的只有三五个,京师那里说不定贵些,所以这钱得放好,留着自己用,等到了地领了剩下的钱再托人捎给家里就是。
安排带路的飞虎兵都骑马跟在队伍边,他们早得了各自队长的吩咐,知道路上怎么做。
两郭字营动身后一柱香,钱字营和马字营也出发了,接着一个接一个的走。到中午时,就剩三个营没动身了。
良臣将户房的人叫过来,说了一番感谢的话,然后让小田取二十两银子给他们,喜的户房众帮闲直把他魏公公说的跟天上的菩萨一样。
又一个营上路后,良臣将剩下两营的营头叫来,对他们交待一番。其中一个是魏字营,营头是他魏家的一个族叔。姐夫王有福和帮王家兄弟也编在这个营中。
交待完后,良臣又和王有福说了几句,意思是路上要是不行就回来,他不会怪的。家里边要是缺钱了就给他捎封信云云。
王有福却说他什么苦没吃过,不就是走几百里路去京城么。再说他可是带了一帮王家人,他要不去了,家里人怎么办。
良臣不好再说什么,就让姐夫路上小心些,有什么事跟带队的飞虎兵说。他已经吩咐过了,飞虎兵们知道王有福是魏公公的姐夫,路上会重点关照。
王有福笑了起来,让良臣自去忙,他回营。
良臣点了点头,翻身上马来到营外,见昨天发气性连夜回了家的老爹又来了,不由一喜,只道老爹是来送自己的。
骑马过去,却发现老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不远处的树下还站着一个人——吴秀芝。
“爹,你昨把秀芝姐带来了?”良臣一脸错愕。
老爹嘴刚要张,吴秀芝就越过他走到良臣面前,说了句:“你带我走。”
“那不行,我这招的都是男人,不要女兵啊。”良臣脱口就道。
“我才不当你的兵,我说你带我走,我要跟你。”吴秀芝的声音很平静。
“跟我?”良臣惊住了,“秀芝姐,这事开不得玩笑,你知道的,我现在是…”
“你是什么不重要,我就跟你,你若不要我,我就当尼姑去。”吴秀芝不由分说,一把拽住良臣座骑。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