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屁最高境界,便是无形。
干哥哥这个马屁拍的余韵犹长,言留不尽之意,可谓深远。
酒逢知己千杯少,二魏公相谈甚欢,浑无内外差别,亦无年少年高之别。
话来话去,满满都是真情。
只把那锦衣卫百户宋青阳听的起了鸡皮疙瘩,暗自寻思这两姓魏的怎么这么无耻。
魏良臣那家伙倒也罢了,虽有小聪明,但是油滑子,当日在河间府唆使小舅爷入青楼时所露本性,就叫宋青阳大为不耻。偏生倒是合了小舅爷脾气,将其卷子送到京中,贵妃娘娘瞧着乐了,送了个官身给这小子。
不过,现在看来,小舅爷是好心办了坏事。
一想到魏小子如今裆中空空如也,宋青阳就不由窃笑。
这事说起来真是好笑,也是奇闻了,若叫那姑苏墨憨斋主人冯梦龙知晓了,定又是一出拍案惊奇。
再观这魏广微,好歹也是庶吉士出身,官拜南京礼部侍郎,对小舅爷奉承便罢了,对一小太监也如此恭维,实在是有些太过了。
宋青阳心中不耻,却面色不动,只饶有兴趣看这二魏在那谈天说地。估摸时间,这会小舅爷和国丈当在回来路上。
小舅爷对他有过交待,所以再是不耐,也得耐心陪着。
其实魏公公心里也纳闷着,如今二叔尚未发达,自己也不过是个七品内官,魏广微如何就这般放下身段,对自己奉承至极的。
他魏公公也是会看人的,听魏广微话中语气,倒似真的对他久仰大名,绝非今日才知。
这就奇怪了,莫非哪位好心人替他魏公公把名声传到江南去了?
想来想去,身边也没这么一号人物。
倒是郑国泰去过江南,难不成是这位国舅干的好事?
仔细想想,很有可能,要不然没有其他合理解释。
毕竟,他魏公公和魏侍郎眼下根本是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
但即便如此,也没法解释魏广微对他的态度为何如此谦卑,这不合常理。
须知,魏广微真是想谋动调回北京,只要巴结郑国泰就行,没必要对他魏公公也如此。
须知,他魏公公可不是司礼监的大珰。
这么大的事,他可帮不上。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魏公公不能不寻思这位干哥哥看上他哪点了。
………
魏广微乃庶吉士出身,家学渊源,比之魏公公这个不及格案首要强上若干。但此人真是可人,不寻魏公公不晓处说,尽捡他明白地讲。
这讲来讲去,自是说到了任职所在南都。
魏广微犹豫了下,笑问道:“下官听小舅爷讲,公公不日就要南下?”
“皇爷钦命咱家出海,咱家就是想留都留不得咧。”魏公公亦笑道,“大人在南都任职,咱家去了南边,怕是少不得要请大人照拂一二了。”
“公公客气了,下官是个空闲官,哪能帮衬得了公公…”说到这里,魏广微话锋一转,“不过若公公看得起下官,有所吩咐,下官定鞍前马后…虽说下官是个空闲官,但地方上多少也要卖些面子。”前半截话说的相当谦卑,后半截话却是带着自信。
魏公公听了这话,自是高兴。
别看魏广微说的谦虚,但人从三品的官不是虚的。南京礼部再空壳,牌子使出去,南方诸省还是要卖些面子的。
说不定他魏公公南下之后,还真得这位干哥哥帮帮忙呢。
干亲在前,人材在中,利益在后。
二魏公谈兴更浓。
见郑国泰迟迟未归,魏公公甚是奇怪,面上不显,只和魏广微说东说西。也不知是谁提了,突然间就提到了月前叫皇帝贬为平民的李三才。
“李三才身为朝廷重臣,欺世盗名,早当该逐了。”
魏公公心里得意,干掉李三才可是他老人家的得意之笔,只可惜,事了拂衣去,不敢留姓名啊。
魏广微有些尴尬,此时此刻,他可还不是什么“外魏公”,于家世而言,实属东林党人。
魏公公直呼东林大相公早应该滚蛋,他是说好也不是,说不好也不是。
宋青阳知这魏广微底细,笑而不语。
“怎么?”
魏公公见魏广微扭捏样,方才醒悟这位干哥哥这会屁股不在他老魏家,人家好像是东林党哎。
不过也无妨,纵是东林党人又如何,你能出现在郑国泰的府上,就已经说明问题。操守人品什么的,不是事。
只怕眼下谁能帮你魏大人回京,谁就是你魏大人孝忠对象吧。
这种事,不值指责,也无关品性。
人往高处走,本性使然。
寻求进步,放在古今都不是错,都要夸一声咧。
唯进步,方能展抱负,方能做到真正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你若不进步,小官小吏,平头百姓,纵有千万本事,又能做甚?
只看他朝堂一帮王八公在那胡乱来,牢骚几句都得治你个罪。
古今,一个样。
念着这里,魏公公索性放开了说。
“东林党那帮人,咱家早看他们不顺眼了。一个个自诩清流,高谈阔论,整日对朝政指指点点,净是欺着皇爷,但叫他们出来做事,只知排挤同僚,发动党争,谓别人是邪党,他们是正党,却不知,正邪二字,凭什么他们来定?…好人与坏人,又怎么轮到他们来讲…但要咱家说啊,全是些笑话咧…就好比书生意气,见着朝堂腐败不堪,痛骂不已,遂一心上进,欲要涤荡乾坤,真等坐了位置,却发现自己变成了自己早年骂将的人…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咧?”
魏公公滔滔一番,将个东林党说的一无是处。
他,是故意的。
魏广微反将东林是事实,种子早种晚种,影响却很大。
“咳咳…”
魏广微讪笑一声,不便言语。
宋青阳听着却是有些道理,他是厂卫中人,对朝堂党争自是看的明白,故而对魏公公所言,是有切肤认知的。
“饱读诗书谓之文人雅士,就以为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全不知误国误己。小臣不治国,岂知治国难…”既然说了,便说个痛快,魏公公又是一番道理,最后,突的问魏广微道:“大人可知那帮党人有一共处?”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