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对熟又贵的渴望一般,魏公公对于“人物”也有着独特的品味和追求。
如果金军救人的表现太过急迫,公公不会去追杀正在逃跑的索海,更不会把鳌拜带上。
他想看看那个正在跑的辫子到底是谁,然后砍断他的脖子,正如在草帽顶子山割断洪太脖子一般。
身后侧翼传来的厮杀声让公公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视线正一无所惧的率领将士们冲向过来兜截的金军骑兵。
公公不怀疑学文的能力,也不怀疑学文会战败,因为那支金军看起来连勇气都没有。
回过头时,眼角余光瞥到了穿着一身铁甲始终护卫在公公左右,却从来不曾多说一句话的杨寰。
这也是一个狠角色,好在,他的舅舅叫李永贞。
我们阉党,真是人材辈出啊...
公公嘴角微咧,他把许显纯和杨寰带到辽东,为的就是磨练二人。
五彪,不应该只会拿人用刑,他们也应该在战场上让敌人感到恐惧。
田尔耕、许显纯、杨寰、崔应元...
现在,就差一个孙云鹤了。
..........
布尔台吉苦不堪言,明军的骑兵大队竟然全部朝他杀了过来,一点也没有去保护他们主将的企图。
这使得布尔台吉无法再去营救索海,因为那样做的话,他分出去的百余族人就会被兵力多于他们数倍的明军撕碎。
可即便他转了回来,双方的实力也不在一个档次。
明军骑兵有很多人配备着三眼铳,那是能在马上也能放的火铳。铳声中,不时有族人落马,金军擅长的骑射在这种短兵相接,近乎粗暴似的冲撞战斗中无法发挥。
而他们所穿戴的劣质皮甲更是无法起到保护他们的作用,很快,布尔台吉就发现他已经被明军重重包围。
几次尝试突围失败之后,布尔台吉不得不把脱困的希望寄托在甲喇额真满达海身上。
十三牛录的损失或许可以怪罪于索海的莽撞,十五牛录的覆没可就无人可以当替罪羊了。
........
“主子,快跑!”
索海的戈什哈听到了后面的马蹄声,两个人的脸色都是变得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索海的心也在直跳着,明军来的太快,远处正在驰奔过来营救的扬古利显然不能成为救命的稻草。
“主子,快走!”
索海的戈什哈是费英东家的家生子,在生死降临关头,二人选择了忠勇护主。
他们双双停止脚步,握着手中的长刀朝着反方向冲了过去。
“嗖嗖”两声,两个忠心护主的戈什哈相继倒地。
杨寰将没了箭枝的短弩随手又挂在了马鞍之上,然后突然加速带着部下越过了魏公公,越过了那个正在逃跑的建奴,笔直的迎向了正前方正在驰奔过来的建奴骑兵。
魏公公朝远去的杨寰点了点头,然后纵马追上了索海,同时抽出了自己的佩刀。
大黑马跃过索海,一道寒芒闪过。
已近绝望的索海并没有觉得疼痛,他只是觉得有股凉气突然冒了一下,接着,他一下停了下来。
因为惯性,他下意识的又往前冲了几步,险些摔倒。
等站稳之后,索海看到了已经冲到自己前面的明军骑士。
那是个年轻,脸上没有一点胡须的男人。
男人的身前还坐着一个小男孩。
鳌拜!
索海的眼为之一红,之后,他感到自己的头怎么那么重,好像脖子上有千斤巨石压住一般。
他挺不住,他垂下了头,他的视野一下变得狭窄,只能看到脚下的地面。
“啊!”
鳌拜惊恐的看着自己的阿牟其,眼睛之中满是恐惧。
索海的脖子快要断了,之所以说是快要断,是因为还没有断。
尚有一丝皮肉将他的脑袋和脖子连着,只是他的脑袋再也无法回到原先的地方,只能垂吊在胸前。
在鳌拜惊呆恐惧的目光中,魏公公缓缓勒停了座骑,然后又缓缓的驱马走到了索海身边。
他仔细打量了眼脑袋挂在胸前的索海,发现对方的意志力挺强,竟然还能坚持站着,不由大感佩服。
继而,他将长刀伸了过去,挑起对方的辫子,再之后将辫子递到了义子鳌拜的手上,然后右脚轻轻的踹向索海的身体。
索海倒了下去。
倒下的同时,尚连着皮肉的脑袋和脖子间发出奇怪的撕扯声。
那画面吓得鳌拜一下就哭了!
他本能的想将辫子松脱,可义父的眼神却让他怎么也不敢松。
年幼的鳌拜并没有多少力气,索海倒地的身体带出的拖劲险将他从马上拽下去。
“拿住了!”
魏公公和蔼的看着自己的义子,顺手帮了他一把,“扑”的一声,索海的脑袋和他的身体彻底分了开来。
一滩血肉。
扬古利见到了这一幕,他没有再上前。
杨寰也勒停了座骑,带着部下远远望着他们。
魏公公拉转马头朝金军笑了笑,然后将索海的脑袋抛向了地面。圆弧的抛物线如同半空中的彩虹,所不同的是,那是鲜血映就的红色长虹。
血淋淋的脑袋、滴落的鲜血、拽在手中的辫子...
扬古利和他的部下沉默了。
“完了,完了...”
满达海喃喃两句,大脑一片空白,
.......
硝烟散后,映入抗金救国军将士眼前的是数十匹倒在地上痛苦嘶叫的战马,还有上百具建奴骑兵的尸首。
除此以外,还有几十个未死的建奴兵抱着断腿断臂在那哀号,无主的战马拖着战死的主人不停的奔来奔去。
“赢了,赢了!”
战果虽然不大,但却让抗金救国军上下情不自禁发出欢呼声。躲在后面车阵的民夫们在呆了片刻后才开始反应过来,他们兴奋的相互拥抱,热泪盈眶,有种劫后余生又或是死里逃生的狂喜感。
欢呼声中,胡里海大队长走到了前方的战场,来到了一名受伤的八旗兵面前,在短暂的凝视后,他的嘴角咧了开来,手中长刀对着那八旗兵的脖子狠狠劈下。
“噗哧”一声,一道血柱溅上天空。
被补刀的那个八旗兵瞪得如牛眼般的双目满是恐惧,他那已无生机的脑袋在地上滚落数丈后才蔫蔫的停了下来,半边脸朝上,半边脸朝下。
补刀在继续。
“饶…”
夹生的汉话还没说出,刀光便从一个金兵的脖子上掠过。
时间如定格一般,一切都停止转动,眼前的景象瞬间凝滞。
“哧!”
耳畔传来最清晰的声音,旋即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觉眼前天翻地覆,晕得厉害。等到景象定住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还跪立在那。
“呃…”
金兵感觉自己发出了声音,可是,他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我没有感到痛?
金兵的眼睛用力的眨着,他知道,自己没有死。
可是,我为什么还活着?
没有人能够解答他的问题,直到他的眼皮合上,世界变得漆黑之时,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活那么久。
刀砍、矛刺...
明军阵前补刀的惨象让砍过无数人脖子的满达海感受到寒意,发自骨子里的寒意。
而最让他恐惧的,却是来自于那个年轻的明军将领,或许就是大贝勒所说的魏阉的笑容。
那个魏阉在笑什么...
满达海怔怔的望着前方,他可以感受到那个人是在看自己,并在对自己发出笑意。他几乎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庞。
他害怕了,他真的害怕了。
跨下的座骑也在不安的撅动双蹄,那种过于吓人的恐惧已经传染到战马身上。
沉默许久之后,满达海默默的掉转马头离开了。
哪怕十五牛录的余部正在布尔台吉的带领下还在等着他的救援。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