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女篮5号

伊兰是个爽快果敢的女人。

她既然答应罗伊用篮球来决定人生，自然要好好准备一番。

扎起头发，剪掉指甲。

换下工装，重拾战袍。

在抽屉的最底层，静静躺着一套褪色的篮球比赛服，那是伊兰代表上海队赢得全国冠军时身着的比赛服。

5号，是她的号码。

司职前锋的女篮5号伊兰。

那一年，她和队友们拿到了全国冠军。

之后，伊兰功成身退，转制进入工厂上班，经人介绍认识老罗，结婚生子，直到今天。

一晃十几年，伊兰脱下球衣，告别篮坛，相夫教子，回归平凡。

为了努力扮演好妻子、好妈妈的角色，伊兰忍痛割爱，远离自己深爱的篮球，放下自己一代国手的骄傲。

她开始扮演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妇。

只有难得的机会，比如队友聚会、工厂比赛，她才会偶尔触摸一下篮球。

篮球，那个曾经崇高无比的信仰，现在又回到了身边。

几年没碰篮球，重上球场，第一个对阵的竟然是自己的儿子，那是何等神奇的宿命。

七月的天，盛夏的夜，酷热难当，虫鸣蝉叫。

即便时钟走过6点半，天色依然明亮。

太阳还留恋着大地的美好，那最后一缕光芒，就叫做夕阳。

夕阳下，伊兰和罗伊面对而立。

伊兰这些年身材保持的相当好，那件久违的5号战袍穿在她身上毫无违和感。

四十多岁的她体力尚可一战，更别提那份封存已久的激情，能带给她多少动力。

微红的云，熙熙攘攘的篮球场，最爱的篮球。

此情此景，伊兰不禁有些感动。

她举起篮球，奋力一投。

皮球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径直朝篮圈飞去。

“嘭”一声响，球打在篮圈后沿弹了出来。

果然还是手生了，伊兰感慨。

放在当年，这种距离的投篮根本不是问题。

伊兰拿回篮球，她调整呼吸，绷紧肌肉，膝盖微曲，双手扶球，身体随着双臂伸展、跳跃、释放。

标准的女式投篮姿势，球脱离了伊兰的手心，它在空中不停的旋转，旋转，做着自由落体，正正好好，空心入球。

好，看到久违的进球，伊兰不由欣喜。

这种畅快的感觉，自己好久没有体验过了。

天空、球场、篮球。

伊兰好似回到了二十年前。

那年，她年轻，她好动，她活力四射。

转眼间，恍如隔世。

“准备好了吗？”伊兰收回思绪，热身已完毕，在天黑之前，她要打败她的儿子，断绝他的篮球之路。

虽然听起来有些残忍、有些武断、有些不近人情，但这是她作为妈妈必须要做的事情。

不能让儿子像自己一样，因为爱好而断送前途，最后只能委曲求全，虚度光阴，糊里糊涂，荒废一生，成为个一无是处的人。

对于击败儿子这件事，伊兰充满自信，篮球场就是她的主战场。

在这里，她是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是的，她绝对不会输给那个让她屡屡失望的儿子，她绝对不会输给那个不争气的懒人罗伊。

“规则很简单，我们一对一，没有篮板球，投篮不中就交换球权，谁先进三个球就算赢。”

伊兰的规则简单明了，罗伊点头认可。

这是他一天内第二次踏入师范大学的篮球场，若非现在是晚餐时间，人已散去大半，肯定会有人认出他就是白天轰动球场的那位“球王罗伊”。

“你先进攻。”伊兰把球丢给罗伊。

放低重心，张开双臂，调整步点，控制呼吸，伊兰是动真格的。

罗伊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认真的妈妈。

该怎么进攻？他心里疑惑。

目前自己手中拥有的能力……好像只有控球。

进攻是怎样的？罗伊回想起白天球神打球的场景，突破、上篮、中投、扣篮，几乎无所不能。

应该只要突破到篮下，把球放进去就行了吧？

打定主意，罗伊开始运球。

一下，两下，三下，无论是手势和节奏，都相当完美。

这几下，伊兰看在眼里，赞在心里，罗伊的确没有说谎，他真的会打篮球。

提速，罗伊的加速毫无征兆，伊兰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拥有如此强悍的身体素质，她的反应慢了。

一眨眼功夫，罗伊已经闪了过去。

只见他直扑篮下，在离篮筐不到半米的距离，他突然停下了，一个异常别扭的双手放球，勉强将球扔进篮圈。

1:0，罗伊领先。

“你不会上篮？”对比罗伊出色的过人技巧，他不会上篮这事让伊兰百思不得其解，刚才罗伊真的是把球扔进了篮筐，这动作实在是太难看了。

“我……还没学到上篮。”面对妈妈，罗伊从来不会说谎。

伊兰笑了，真是个诚实的孩子。

第二球，同样的模式，同样的动作。

罗伊一个变向加速，一下甩开了伊兰，第二分看来也是唾手可得。

罗伊还想故伎重演，但伊兰没给他机会，只听“啪”的一声，身高不输儿子的伊兰从背后一个漂亮的盖帽，终结了这次进攻。

伊兰得感谢诚实的儿子把自己弱点暴露出来。

球权转换。

伊兰在圈顶持球，他看到罗伊松散的防守，不住摇头。

“你这样可是赢不了妈妈的。”

话音未落，球已出手。

标准的打板球，1:1。

原来还可以这样玩。

罗伊茅塞顿开，不是每次进攻都要攻到篮下才算终结。

伊兰第二攻打算故伎重演，她举球做投篮状，罗伊条件反射的跃起封盖。

然而这是个明显的假动作。

伊兰顺势过掉罗伊，上篮再拿一分，1:2。

“罗伊，打篮球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伊兰一边运球，一边教育罗伊。

“就算你身体条件一流，天资聪明，也不见得就能取得成功，这个世界上有几亿打篮球的人，你看真正成为球星的能有几个，能打NBA的球员也不过才400多人。你要是连妈妈都打不过，那就别想做什么职业球员了。”

伊兰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她的突破已经展开。

右面，伊兰选择向罗伊的右侧突破。

比速度，罗伊当然不会输，他机警的挡住伊兰的运球路线。

伊兰的下一个动作衔接的飞快。

向左变向，转身过人。

惊，这不就是之前罗伊对乔丹尝试的过人动作？伊兰竟然在如法炮制。

这是巧合？还是母子俩共同拥有的天赋？

罗伊猛然醒悟，下一步伊兰就会切到篮下上篮，罗伊完全看清了妈妈的套路。

罗伊并没有失去重心，他赶上伊兰。

“啪。”一个钉板大帽。

伊兰被盖帽了，她的这个成名绝技居然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