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前段时间你被世家们疯狂地弹劾,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世家们攻讦你,一是否定募兵制改革,另一方面却是借机试探父皇的底线呵呵,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父皇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决!”
杨昭轻松地笑了笑,他发现卸下平日里慎小慎微的太子面具,恢复到一个兄长的角色,与杨浩聊天,心中的快意才真正释放出来。
与杨浩说的这些话,既是对杨浩的提点,也未尝没有自己发泄情绪的成分。作为储君辅佐参与政事,他打交道最多、最熟悉的,便是与世家们扯皮,辛辛苦苦甘为父皇和世家们之间的润滑角色,今天终于一吐为快,整个人都舒畅了许多。
杨浩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眉头微皱道:“既是如此,世家们怎么会突然转性,反而鼓吹我的功劳呢?这岂不是与他们的期望南辕北辙?”
杨昭冷哼了一声,冷笑道:“你道世家们存了什么好心吗?他们不过是以退为进而已!”
杨浩惊讶道:“以退为进?”
杨昭点点头:“没错!正是以退为进!看似表面上肯定你的功劳,为你求取封爵,实际上用心险恶,却是借机分化你与父皇!”
“有这么严重?”杨浩动容道。
杨昭望着杨浩笑了笑,呵呵笑道:“想不到是吧?世家们这一招挺毒的,先鼓动群臣赞美你的军功,然后趁机请求父皇对你封爵。若父皇答应了,世家们便可以用嗣王不领兵的理由,名正言顺请求父皇剥夺了你的兵权!而若父皇不答应,他们更能堂而皇之离间你和父皇,他们甚至会鼓动你对父皇的怨恨”
杨浩大惊道:“我怎么会怨恨圣上!”
杨昭欣慰看了他一眼,温声道:“我当然知道小七你不会怨恨父皇,但阴谋便是这样的,只要有隙可乘,便会无孔不入,你不受影响,然而你的部下、亲随,以及骁果右军的将士未必不受影响,时日久了总会生出隔膜士族高门诗书传家,读了那么多仁义道德文章,在洞察人心方面,又岂是等闲!”
说到这里,脸上浮现出凝重的神情,为世家们的算计而深感头疼。
“总之无论怎么样,最后的结果一定是世家们所乐意看到的。”杨昭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
杨浩闻言恍然大悟,也不由替世家们的算计暗暗叫绝。
嗣王,不同于亲王,与皇帝的亲近关系远了一层。就算能知任地方政事,也鲜有能执掌兵权的,大多是充任一些散官闲职。比如,大隋皇室中,皇帝杨广的那些族兄弟、族侄孙,皆是如此。个别隋初曾掌握重兵的王爷,如观王杨雄,在杨坚在位的时候,就被收缴了兵权,转任司空之职。
因此,杨浩一开始能领骁果右军,多多少少,竟是沾了自己没有封爵的便宜,否则当初任命之时,就算杨广同意,也会有大臣跳出来反对。
事关社稷,防患于未然,虽无明文规定,但已经是朝野达成默契的共识。
世家们也不会吃亏,少了皇室宗亲掺和,反而更加有利于他们牢牢把控军权,成为掣肘皇帝权力的重要棋子。
“世家的这一步棋,我也想不出好的应对办法不过,今天再次见到你之后,我反而不担心了!”杨昭笑眯眯望着杨浩。
杨浩坦然与杨昭对视一眼,微微躬身道:“谢谢殿下信任。”
杨昭笑着摇了摇头:“我不仅仅是信任你,而是更加相信你对我大隋的重要性,如果”
忽然声音一停,目光郑重落在杨浩身上,眼神中闪过复杂神色,犹豫了一下,仍继续说道:“如果如果小七与我是亲兄弟,我甚至甘心把太子之位让给你”
杨浩大惊,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惶恐道:“殿下慎言!杨浩可不敢有此妄想!况且其实我疲懒的很,舞枪弄棍还凑合,要是让我整天处理政事,我非憋疯了不可!”
杨昭笑道:“你不用担心,今日之语,我只是心有所感,有感而发,除了你、我二人入耳,我不会对任何人讲起,包括父皇在内。”
“二哥,你可不要乱开玩笑!”
杨浩呼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冒出汗水,苦笑道。
乍听到杨昭的言语差点把他吓了个半死,虽然知道杨昭不会用这样的话语来试探自己,但是当皇帝这种想法,他完全没有兴起过。
权力固然很吸引人,能做很多事情,但是坐到了最高的那个位置上,一定会承受天下间最大的重担。习惯于后世思维的他,未必真的在乎那至高权力。
杨昭饶有兴趣地看着杨浩的反应,眼底深处一抹狡黠闪过,点头道:“我只是随口说说,你不用在意。”
杨浩暗道,你随口说说不要紧,万一让杨广知道了,误会我有不臣之心,别说是当个闲散王爷了,怕是从此就要浪迹天涯了,什么张灵姝啊陆晴清啊,秦叔宝穆离这些人,通通都要受到牵连。
只听杨昭又道:“骁果右军是个很好的尝试,我不只是说骁果右军天下无双的战斗力,而是说它的制度、体系,可以作为天下贫寒士子、武夫,乃至各行各业的模范,总有一种晋升体系,能让天下人过的越来越好,我大隋越来越强盛!”
“你不用担心,我会向父皇建言的,力争保住骁果右军不受世家的荼毒咦,前面就是朱雀门了!竟然过的这么快,我都没察觉到!”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沿着朱雀门大街,走到了皇城的大门口附近。杨昭惊讶地叫了一声。
杨浩赶紧道:“殿下请回吧,我过几日再来探望你!”
“好,一言为定!”
杨昭停下脚步,笑眯眯回道,同时挥手让小太监将他送给杨浩的赠礼,帮忙抬着出皇城去。
杨浩朝杨昭行了一礼,然后才转身朱雀门外行去。
“咱们也回吧。”
杨昭目送杨浩出了皇城门,在贴身太监的搀扶下,坐上了一路跟随的辇车中,朝着自己的东宫返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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