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八章
入夜,禁宫之中,朱祁镇正在批阅着奏疏,作为这个版本dlc的开创者,他自然也不是什么傻子,最多算是没有人生经验,显得幼稚了些,早晨吏部的人上疏,请求将薛瑄薛德温官复原职的事儿,他心里也是门清。
此时的朱祁镇心情并不好,就连这御书房的光,都让人放暗了些,因此,朱祁镇面前是一片的光亮,背后却是一片朦胧,金英就站在这一片朦胧之中,垂手侍立。
“今日之事,该当如何啊?”
朱祁镇放下了手中的奏疏,往后一倒,问道。
金英在宣宗朝的时候,掌控过司礼监,这种君前奏对什么的,也是老司机了,虽然他也没弄明白皇帝为什么这个时候要把王振放出去歇着,但是他知道,王振鼓捣出来的那些事儿,或明或暗地,都有皇帝的意思在里面。
这其中就包括薛瑄的案子。
所以他在黑暗中躬了躬身子,沉声答道:“回陛下,如今王公公于城东休养,外朝诸臣不知根底,自然想要试探君心,这薛德温,昔年可是王公公贬黜出京的,如今用他来试探一番,自然可知王公公圣眷如何了。”
对于金英这种级别的老司机而言,现在不是什么争宠的时候,保命要紧啊,所以面对皇帝的询问,最稳妥的方式当然不是抖机灵、卖忠心了,而是实事求是地回答问题,当年宣宗皇帝那么牛逼,不也是被他这么个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要知道,老朱家都是特么的神经病,鬼知道脑子里能蹦出来点儿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呢,万一蹦出来那点儿东西让朱祁镇这个小皇帝智商在线了,发现他欺君了,那不是死路一条?
很幸运的是,朱祁镇现在果然是智商在线了,他点了点头,叹了口气:“爱卿所言不差啊,满朝文武,哪一个不是明知道天威难测,却都想着揣摩上意的?”
听着这话,金英就长舒了一口气,伴君如伴虎啊,这个节骨眼上,自己只要不出差错,那就是天大的幸运了。
然而接下来正统皇帝的一句话,差点儿把金英给吓死:“然而天威莫测,朕的想法,又岂是这般凡夫俗子所能揣测的?”
卧槽你等等啊,第一个这么玩儿的皇帝,可是给汉高祖那个臭流氓自缚请降的秦二世胡亥啊,然而你年轻气盛的,想要玩这套把戏,咱们这内廷外朝的算起来,谁是赵高、谁是李斯啊?很吓人的好不好!
然而金英根本不敢放声,皇帝陛下自我陶醉的时候,强行打断了他的美梦,免死铁券也是救不了他的,想要玩玩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把戏,要够帅才行,只有能够和城北徐公比帅了,才能玩儿一出儿“金英讽明帝纳谏”。
“朕将大伴安置于城东,便是要看看这满朝文武的反应,谁忠于朕,谁只是为了做官,自然一览无余,今日朝堂上那些个跳出来的朝臣,爱卿可都记住了?”
金英打了个哆嗦,连连点头,就报出来几个名字,大多是七品、六品上下的小官儿,级别最高的是个快要致仕的老头,兵部的一个郎中。
朱祁镇神经质一般笑了笑:“爱卿果然是忠心任事,这些人,便都记下来罢,待日后,朕自然好好和他们说道一番。”
金英咧了咧嘴,恭恭敬敬地把事儿应了下来,心说我还以为你这智商在线了呢,感情就上线了那么一会儿,王振那厮都没这么蠢,按照正常手续,应该是深挖这些人背后的关系网,弄出来几个大学士啊、尚书啊之类的官儿来,才算是清爽的,这就弄了那么几个阿猫阿狗,没有什么卵用啊!
要不说这做皇帝的思路很跳脱么,这边刚刚吩咐完了金英,就一拳砸在了桌案上,怒斥了一声:“福建矿贼当真可恨,竟还有高人暗中相助,弄出了个甚么狼筅来,便是我大明天兵,也一时间束手无策,爱卿且来看看,这奏疏之上,可有蒙蔽圣听之词?”
金英历事四朝,啥奏疏没见过?所以抻着脖子往前那么一看,顿时就明白这是咋回事儿了——外朝那帮子武将还是喊穷,伸着手要钱了。
他到底是跟着皇帝打过仗的,粗粗看了那么几眼,就知道狼筅这玩意是真好用,最起码寻常的刀剑砍进去,碰到了软枝儿,就会被卡在那儿,后面的人扑上来,这刀被卡住的也就是死螃蟹一只了。
然而这玩意物美价廉归物美价廉,真要是放在战场上大规模应用,就没得玩了,一寸长一寸强他还对应着一寸短一寸险呢,都拿着这玩意,互相照顾着的时候还得想着别把自己人伤着了,所以只要下狠心冲,就矿贼那点儿可怜的人手,根本遭不住。
可是看看这奏疏上写的需要大批强弓硬弩,便仿佛这矿贼人手一杆狼筅,刀枪不入一般,根本就不合实际嘛!
所以金英偷眼看来朱祁镇一眼,发现后者脸上只有愤怒,却没有别的表情,就知道这触及到了皇帝的知识盲区了,所以他转了转眼珠子,沉声说道:“回陛下的话,依奴才的愚见,这该调拨的钱粮,总归是要调拨的,否则前线将士白白送命,迟早要心生怨恨的。”
顿了顿,金英接着说道:“只是这数量上,着实太大了些,区区矿贼,于我大明来说,不过癣疥之疾,如何配得上如此大的数量,削减三分之一,也足够使用了。”
现在他金英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想要给外朝卖个好,当然不能光挖王振的墙角了,还得给外朝、尤其是那帮握着军权的勋贵们一点儿实惠,这样,他才能在不触怒皇帝的前提下,在外朝留下一点儿人情来。
这点儿交情不足以保命,但是用来牵制一下刚刚复出、元气未复的王振,还是轻松写意的。
可是朱祁镇哪知道这个?连年的校场阅兵,他都是看个热闹,自己看中的军官,封赏还没有给王振跪舔的多,所以有了之前金英的“诚实”,他顺带着也将这事儿给允了:“那便如爱卿所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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