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路陡。
手机摄像头看见的道路几乎有六七十度斜角，路两边是朴实的老一辈山民开辟出的梯田，少数几块田地种植水稻，大多数田地种植蔬菜……
“这边是北坡，现在看见的这些大概是新中国成立后开辟的。前后花费数十年时间……”叶宸在直播间里说道，很为自己爷爷他们一代人感到骄傲。这里是最陡峭的山坡，别说以前纯手工开垦，就算现在用机械开垦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不种田不知辛苦，不挖地不知粮食金贵。
换做现在身强体壮的年轻人，来到大山，要在山上开垦一亩方方正正的田地出来，身上脱一层皮，手磨血泡化作老茧……
老一辈人，土地就是他们的命根子。为了有更多种植作物的土地，他们的付出难以想象。
山很高，爬上去却是别有洞天。
清水沟西山，树木早已砍伐殆尽。山顶平坦，到西边森林边缘直径大概几百米，起起伏伏的小丘陵，杂草灌木，偶尔几片不大的茶园。这些小丘陵的落差最多不过二三十米……
而从清水沟爬到山顶，则要十来分钟，因此显得尤为陡峭，气势磅礴。
“哥，我走不动了，休息一会。”叶星气喘吁吁，找了块草地坐下：“这里的信号应该不差，直播间多少观众了。”
“两千多人。”叶宸没感觉疲惫，大气不喘，还是坐了下来。
正是日落时分，清水村里少数几户家里燃起炊烟，如云一样的白烟沿着半山腰飘荡，形成一条白色绸缎。远处天空，晚霞正红，很低的天空，一片片如鱼鳞的云朵，被晚霞染得通红……落日地平线的尽头，似乎燃烧了天空，美到让人窒息。
叶宸点了根，架起三角云台，对着落日的方向，拿出香烟递给叶星一根，点燃。
直播间里很安静，都被难得的夕阳美景吸引住了。只有很少的几个弹幕，询问这是哪里？
之前不和谐的弹幕消失无踪。
“这里是蒙山。直播间有蒙山本地的朋友？”叶宸拿出专门看弹幕的手机，问道。
“我是南雅人，经常走蒙雅省道，那一带的风景确实很好。”
“主播所在的地方，山好大，有没有野猪？”
“有没有大熊猫？”
“狮子？”
“老虎？”
“美洲豹？”
“北极熊……”
“企鹅……”
弹幕节奏被带乱了，叶宸第一次遭遇这样的情况：“那个，要看北极熊去南极，要看企鹅的到北极，听说非洲的美洲豹挺多……狮子和老虎是朋友，动物园里很多。”
“山里以前有野猪，但很久没有看到过了。这边没有大熊猫，但是有小熊猫，也很难见到。好了，安静的看会日落。”叶宸说道躺了下来，静静等待太阳落山。
太阳落下去的大山里面，明显感觉空气中的湿气重了起来。
叶宸实在不愿意从舒服的草地上起来，磨磨蹭蹭了几分钟，这才继续出发。
荒山有大路。
很久以前为了运输木材清理出来的，泥土路，通到村子口的方向。现在这条路很少人走，杂草长到大腿的高度。
一路躺着杂草。
“这里会不会有蛇？”叶星走在叶宸前面，有些担心的道。
“你走慢点。”山里的信号还行，主要是没有深入树林。也有几个地方信号不是太好，但打开信号增强器，直播画面一点不卡。
今天主要是看看信号，心里有个数，天朦胧暗两人便原路返回。
回到家，叶宸和观众道了声晚安，关掉直播，睡个早觉。
第二天一早，天色朦胧亮，叶宸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先是打电话叫醒叶星，再出去打水，洗脸刷牙。
“这么早。”叶星打着哈欠，背着装有信号增强器的书包，提着个篮子。
“采蘑菇要趁早。”叶宸说道打开直播间，修改了直播间名称‘采蘑菇的男人’。
刚开直播，直播间里依旧没人。
叶宸检查了一下装备，确定没有问题，这才出门。
沿着昨晚的山路，爬到山顶，直播间里有几十名观众了。
“主播，大清早的上山做啥？”
“采蘑菇。”叶宸回复了第一条弹幕。
现在还不到六点。
大家正是睡觉的时候，即便已经起床了的，也少有人会观看直播。
“主播大大起来的真早，已经上山了，有收获没？”星空。
“刚爬到山顶。”叶宸将摄像头往回扫了一下，继续前进。
找蘑菇是一项非常考究眼力的活。眼力不止是视力，还有观察力：“我要专心寻找蘑菇了，后面的主持工作交给二帅。”
“我？我可不会说话……”叶星使劲的摇头。
“读下弹幕，回答观众的一些问题就好。”叶宸将手机云台以及看弹幕的手机交给叶星，接过了他的书包和篮子。
“那个……感谢星空送的飞机。大帅直播瞎子的那局我也在看，你的每一个动作大帅都猜到了，包括你gank上路的几次，真惨。”
“晕。”星空发了一个哭泣的表情：“大帅以前是职业玩家？”
“没打过职业，他以前是美服单排王者段位，后来玩的少了，一直保持大师高分位置。你可能不信，大帅好几次算出你从野区出来的时间，精确到三秒以内。”
叶星一个劲的吹捧，叶宸脸上苦笑。
计算对方打野出现的时间，在一定条件下并不算难。比如对方打野在上路现过身，看清楚对方打野的血量，知道对方野区野怪的数量，然后是各路对线的情况，最后清楚知道对方打野的装备，也就是有没有鞋子他的移动速度……一般来说都能计算出对方打野的大概位置。
“发现斗鸡菇一朵，镜头。”叶宸道，手指向路边草丛。
一朵没有绽放开的斗鸡菇，比大拇指稍粗。看叶星给了镜头，叶宸拿出到，开始小心翼翼的掘土。
“你眼睛真尖，这都能看到。”叶星竖起个大拇指，道。
“眼睛又不是瞎，注意力集中就行。”叶宸挖了很深的土，提起一颗只有伞杆的斗鸡菇，大概十五厘米左右。
“主播666……”
“我的。这颗斗鸡菇能寄给我吗，邮费自理。”星空问道。昨天说过的，找到货，第一给包裹给他。
“大帅，星空问你，这颗斗鸡菇能寄给他吗？”
“没问题。”叶宸接过看弹幕的手机。
直播间两三百观众，弹幕却炸开了一样。
“为什么不等长大了再挖？菌盖都没有打开。”
“主播这是要赶尽杀绝……”
叶宸脸皮抽搐：“正常情况下来，斗鸡菇只有一天的寿命。”
“我们这里有个说法，斗鸡菇不能见人。现在看着这么大点，如果不挖出来，明天过来它的蘑菇伞会张开，但根部一定被虫子咬烂，不能食用……”
“山里白天的气温高达三十几度，蘑菇很容易腐烂。而且就算挖出来的斗鸡菇，如果不放在冰箱里保险，今天不吃明天也容易腐烂。这个样子的斗鸡菇才是极品，最美味。一般发现这样的斗鸡菇都留着自己吃……这个叫黑头斗鸡菇，菌丝紧致，脆的，最最上等的极品。”
叶宸说道将弹幕手机还给叶星，继续寻找起来。
“斗鱼什么不多就是喷子多，而且是无脑喷子。”
“摘个野生蘑菇都喷，真他么是人间极品。”
“主播在哪，我也想到山里寻找蘑菇。”
“约个时间一起，求主播带路……”
叶星吃力的看着弹幕：“我们在蒙川山脉，如果是附近的朋友，有机会可以一起进山。采蘑菇要早上，中午和下午，有很多蘑菇就已经腐烂了。刚才有人说为什么挖这么小的蘑菇，大帅解释的很清楚，不挖出来留在这里也只是浪费。”
躺过一大片杂草丛，叶宸又发现了一颗蘑菇。还是斗鸡菇，这颗蘑菇的蘑菇伞已经全打开了，蘑菇伞有斗碗大。叶宸小心的将蘑菇挖出来，整颗蘑菇有三四两重。
“主播牛逼，莫不是有道具组？这么隐秘的蘑菇也能找到。”
“我也在农村，小时后经常到山里找蘑菇，一天不一定找到一朵。主播你怎么找到的？”
“666……第二朵了。”
“主播加油，回去后直播美食。”
“流口水了，野生斗鸡菇，我们这边买五百多一斤。”
“前面五百多一斤的站住，我这边三百多一斤。要多少我给你发货……”
“SH……”
“我这边两百多一斤。SH的兄弟考虑一下，咱们合伙做个生意如何？”
不管五百多三百多还是两百多，总之很贵。
野生蘑菇是越来越少了，即便没什么污染的蒙川山脉也是一样。可能是雨水的关系，这些自然的珍品正在逐年减少。
叶宸将收获的第二朵斗鸡菇装到篮子里面，进去针叶林。
小时后，叶宸和母亲就在这片针叶松林里捡菌子，感觉那时候的菌子特别多，经常是用背篼装的。
针叶松林里荆棘很多。在叶宸前往美国之前，这些荆棘还被人们用来烧火做饭，现在没有人来割了，长得茂盛。
叶宸挑选好走的地方，认真寻找起来。
“见手青要不要？”叶宸在松树下发现三朵见手青，菌盖都在十厘米以上，盖肉厚实有两厘米左右，菌柄粗棒状，最粗的位置差不多有五厘米。其中一朵，菌盖宽有十五厘米左右，大的一笔。
“要，当然要，拿回去炒肉或炖汤，补得很。”叶星连忙架好手机。
“我感觉这个东西不怎么好吃。”叶宸摇了摇头，动手将三朵见手青挖了出来。
“你以为现在还和我们小的时候一样，山里到处是菌子。现在能捡到就是运气不错了。”叶星一边说一边给叶宸点了颗烟。
三朵见手青装到篮子里，篮子就没什么空间了。
叶宸坐在地上，拿起一朵见手青：“这种蘑菇，我们这里叫‘一抹青’。大家看，我用轻轻摸它一下，摸过的地方很快就变成蓝色。就好像娇滴滴的小姑娘……”
“感谢赵师傅的鱼丸十连击……大帅，赵师傅让你说话注意点用词。”
“赵师傅……”叶宸一把抢过手机：“这么早，你不睡觉吗？”
“睡觉，醒了。娇滴滴的小姑娘，老司机看起来很有经验。”
赵师傅，吉阳的ID，之前两人一起看过一档抓鱼的户外直播，叶宸给记了下来。
“没有，电视里学的。”叶宸连连摆了摆手：“就这样，我跟二帅继续寻找蘑菇。”
叶宸将手机还给了叶星。
叶星问道：“赵师傅是谁？”
“你大嫂。”
“666……我给大嫂一个房管。”
叶宸一个小眼神甩了过去，叶星假装没有看到，和直播间里的观众瞎扯起来。
直播间又炸了起来。
“大帅有女朋友？”
“感觉世间再无真爱……”
“尼玛，一大清早起来虐单身狗，你这直播老子不看了……”人其实没走。
山里的荆棘杂草多了，蘑菇少了，寻找蘑菇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叶宸眼观六路，同时也发现自己现在的感官能力特别强。比如在十几二十多米外，目力所及的地方，有没有蘑菇一看便知。同时还发现了一条伪装起来的蛇……
“前面有蛇。”
“哪？”
叶宸最害怕的东西就是蛇。叶星不怕，还有胆子逮蛇……这家伙初中那会就抓蛇了，拿到镇上的饭馆里卖，一条一斤多重的蛇，夏天能卖几十上百块钱，冬天更贵。
“前面。山苞树藤下面，你前面十几米的样子，青竹蛇。”山苞是一种野果，有的地方叫它刺泡、刺莓，学名覆盆子，别名刺莓果、泡泡果。属蔷薇科，落叶灌木。一般高1－2米，枝有刺无毛，果子像缩小很多倍的草莓。就在一大片灌木下，一条一米多长的青竹蛇吐着蛇信子，让叶宸浑身炸毛。
“在哪，我怎么没有看到。”
“我日！你特么眼瞎……”蛇游了过来，叶宸浑身鸡皮疙瘩，往叶星身后躲了一下。
“真没看到。”叶星将手机云台交给了叶宸：“不就是青竹蛇，又没毒。指一下，我把它抓来中午炖汤喝。”
青竹蛇不是一个学名，是一个俗名，竹绿颜色的蛇。青山镇这边的青竹蛇，大家都说没毒。至于到底有没有毒，叶宸也不知道。
但不管是不是毒蛇。只要是蛇，就是叶宸的弱点，看到就浑身发毛。
“直走，它过来了。”叶宸指了下方向，又道：“还是算了，到别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