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鼠听了这一番话,眼中的警惕迅速转为仇恨。
他刚才去别人家的瓜田偷西瓜,被主人家的恶犬发现,追着屁股咬。
逃跑的慌乱之中,田鼠踢到一个土埂,摔倒在地,可是不知为何,那恶犬瞪了田鼠两眼竟然呜咽着退走了。
田鼠站起身,正好发现土埂露出一角青黑,好奇心使然挖出来一看,原来是一个青铜制的古老面具,田鼠心中一喜,塞进怀里,想带回家去。
田鼠只当是刚才进门时,白文偷看到自己不慎露出的面具一角,看出来这东西是老物件,能值很多钱,现在威胁自己想要来分一杯羹。
抠门的貔貅本能立即爆发,田鼠脑子一转,想到一个阴招,当时就大吵大闹起来,引得周围邻里团团围聚。
田鼠偷换了话题,开始泼脏水。
大声控诉白文老不修,打了一辈子的老光棍,现在是年纪越大越不要脸。
早年就不知道在哪瞎搞,抱回来个小子,现在明明都是一个四十岁的老男人了,小脸养的还是那么白嫩,也不种地,专门勾搭女人。
先勾搭了村尾不检点的李寡妇还不够,自己家婆娘正怀着孕,这老不修还仗着叔叔辈的名分,空着手来探望自己老婆,摆明了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田鼠越嚷越激动,直把白文骂了个狗血喷头。
可是关键白文和李寡妇还真有一腿,又是村里人心知肚明的一件事。而且一辈子没结婚,却不知从哪抱回来白泽他爹也是事实。
那个年代可没那么多狗血的事情,白文这点破事本来就闻名于十里八乡,此时人们渐渐相信起田鼠的言辞了。
白文看着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脸红的快滴出血来,可是神鬼之事又不能公诸于世,只能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没皮没脸地一跺脚,回了自家屋里。
本来白文想就此不管,让田鼠一家自生自灭。
可是几日之后,田鼠家连鸟都不落了。
擦上牛眼泪,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大团阴气汇聚成阵,摆在田鼠家上空。再不早早做好打算,怕是阴气一爆发,整个村子所有人死于非命!
白文又不懂法术,破不了阵法。而仗着武功强闯进去,白文以后名声只能彻底不要了,在这村子估计也住不下去,但是他又舍不得李寡妇。
白文自己在家琢磨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高招——他报官了!
白文跑到县城里,向县政府举报了田鼠私藏文物的事情。
那个年代,这种没有群众意识的行为是要受到强烈谴责的。
县政府很重视这个案例,派出几个捕快,同时还把这事上报给市里,也就是州城。
这事直接就捅大了,州博物馆派来专家和十几个各级领导来到了田鼠的家。
在田鼠心如刀割的眼神中,这群人对着青铜面具仔细地鉴定一番,最终确认是一千多年前,一个将军征战时带着的饰品,很有历史文化研究价值。
白文领到十块钱先进思想的举报奖励,看着被一众官气龙气镇压下去的青铜面具,欣慰地关上大门。
田鼠就惨了,用大喇叭在十里八乡情深意切地念几千字检讨。又因为阴气入体,再加上羞愤的缘故,回去就大病了一场。
他老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直接流产,差点没挺过来,在床上躺了几个月才能下地,之后的几年身子也一直很儒弱,后来才又生下田真。
直至今日,荷叶村田某这个私藏文物的名字,还时不时被当作反面典型在整个全州提起。
自此之后,田鼠把这一切都归咎到了白文的头上。开始死占老白家的便宜,感觉白文欠了他的,更是视老白家如仇寇。
白文死的时候,田鼠乐开了花,大出血了一回,专门放了不少的鞭炮礼花……
白泽收起添加了自己猜想的回忆,感叹了一声,默默地掏出手机,起草了一件农村耕地租赁合同。
眼见合同没有什么问题,白泽打开书包,里面竟然是各种祭品与纸钱元宝。
白泽略一整理,带上酒虫,向着村南的小山走去。
距离荷叶村几里远的小山脚下,这里远离了人烟的喧嚣,虽然依山傍水却坟包林立,是一片坟场。
因为没有亲戚,在荷叶村又没传几代的缘故,白文的坟在坟场一边,处在几个老坟之中。
这几个老坟早就绝了户,不知多少年没人祭奠,虽然没长杂草,但也枯枝烂叶纵横。
远处村庄的礼花爆竹的动静依稀可闻,白泽打扫了一下爷爷的坟头,按着这头的规矩,围着坟的周围画了一个圈。
聚起一小堆土,白泽点了三炷香,先是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歪坐在地上,从书包里掏出花花绿绿的纸钱。
白泽在坟前点着纸钱元宝,一边烧着,絮絮叨叨地道:
“爷爷,我就说嘛,你那么好的身体,怎么会说没就没了,果然,你在骗我,害我知道你的死讯之后,白白哭了一个多月。”
白泽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看着眼前的一沓他专门找纸扎店做的假书,继续道:
“人家老板从未见过要做假书的,但是你孙子穷,买不起真书。真是的,亏我还求了老板半天,原来爷爷你是去聊斋世界当城隍,享清福去了,根本不缺这些东西。”
白泽将一沓印着四书五经名字的假书投入火里,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好似在里面看到爷爷的音容相貌。
酒虫很怕火,正藏在白泽怀里露出一个小脑袋盯着火焰发呆,白泽一伸手,将它从怀里抓了出来。
酒虫还以为白泽要把它一起烧给他爷爷,吓得泪眼汪汪,拼命哀求挣扎,“排骨排骨”地叫个不停。
白泽抚摸着酒虫圆圆的小脑袋,安抚着它,对着火焰中越发清晰的爷爷遗照,眼神中泛着坚定道:
“爷爷你放心,我已经是成人了,如今聊斋画本已到我手,这只酒虫,就是我第一次的收获。”
“虽然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进入,或者还能不能再次进入,但我都会做好万全的准备,终有一天,我会和您一样,在聊斋中成仙封神!”
眼前火焰越来越小,冷风一卷,灰烬漫天飞舞。
白泽恭恭敬敬地再次磕了三个响头,站起了身,迎着冬日不多见的暖阳,大步归去。
看着周围一座座新旧坟堆,男女老少的黑白照片,遮盖着坟下一杯杯黄土。白泽突然感受到了一些爷爷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心境。
不由得仰天大笑朗声道:
“再游俗世二十载,从此成仙一万年!”
几棵枯树上看戏,等着吃供品的老鸹,被白泽这突然的一嗓子吓得“呀、呀、呀”地乱叫着飞走。
酒虫深深地为白泽的中二感到羞耻,整个虫身都肉麻的蜷缩成一团,在白泽怀里打滚,拉长着语调发出“排~骨,排~骨”的嘲笑声音。
肯定是北风吹的,白泽的脸上发出淡淡的微红。
他四处瞟了瞟,并未发现人影,微微缩了缩脖子,拉起领子,迅速地离开了坟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