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马大夫不顾劝阻,再次端起酒杯,两只眼睛眯缝起来,要和村长再干一杯时。李成那个二傻子脚步匆忙,不管不顾地快步闯进院子来。
几只散步的大白鹅迎面撞上了李成,被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吓得扑蹬着翅子连飞带跑,随着“乒乒乓乓”的乱响,整个院子尘土四起,立马变得一片狼藉。
村长本来就不想再喝了,马大夫老婆的脸色更是让他感觉不妙,现在正好有了送上门的借口,连连催促马大夫,赶紧去看看,治病救人要紧。
马大夫看着狼狈的院子心气越发的不顺,老远随意瞥了一眼,一看是村尾的傻大个,以为是过年常见的喝酒喝醉了,才打发这傻子来,随意摆手打发道:
“是不是喝多了!前面那桌子上有醒酒汤,拿走一袋回家一煮,喝了就好了!钱我以后找你妈要去。”
李成本来就傻,也分不清白泽到底是什么病。他从小就在马大夫家打针,对马大夫很是畏惧,没敢吭声,老老实实地拿了一袋醒酒汤,低着头转身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刚一出院子不远,傻大个就碰上了落在后面的李寡妇和白泽。原来,白泽挨不过李寡妇非要送他医治的关心,又想起村长家就住在不远,便同意来找马大夫看看。这大过年的,自己一副膏药的事情,就别让人家大夫来回来去的跑了。
可不想,迎面就碰到了空手归来傻大个,虽然从未指望他能做些什么,但是当傻大个憨笑着一手举起醒酒汤,邀功道:
“娘,给傻秃子看好病了,这是马大夫开的药。”
李寡妇一看,也是气的不行,狠狠拍了李成一下,带着白泽重新进了马大夫屋子。
眼见马大夫再次举起酒杯,脸上泛起兴奋的红晕。这时,正对着窗外的村长正好瞧见李寡妇三人再次进了院子,他急忙就坡下驴,把马大夫的手往下一按,催促道:
“不喝了!不喝了!表叔你快去看看吧!应该是真有啥急症,这大过年的,可别因为喝酒出了事。”
马大夫两眼通红,以为村长要躲酒,刚想要和村长辨证,李寡妇就已经进了屋子,招呼道:
“马大夫,你快给看看,我家大成子给人家打了一拳,看上去挺严重的!”
眼见的确不是什么头疼感冒醉酒痔疮,马大夫精神一振,在自家老婆的陪伴下,重拾大夫的责任,踉跄着步子出了里屋,带着三人进了隔壁的诊所。
红着醉酒的脸,马大夫翻了翻白泽的眼皮,随意地用一些小仪器检查一番,不甚在意地道:
“没啥事,就是眼睛肿了一块,抹点消肿的就没啥问题。要是你实在不放心,去县城检查检查也行,看脑震荡了没。”
李寡妇脸上带着愧疚,但是去县城检查发费的钱恐怕是她很难支付得起的。她脸上微微发烧,不敢提检查的事,只是轻声询问白泽是不是感到难受。
白泽当然看得出她的窘迫,穷人万事难,自己又不来刁难人的,虽然无故挨这一拳很委屈,但欺辱孤寡残障又能体现什么本领。白泽连声表示并无大碍,抢先提出并不用去县城检查。
李寡妇愈发愧疚,低头又抹起了眼泪,拉着白泽的手不住地道歉,但言语之中却也在为自家的傻大个开脱,希望白泽别和他一般见识。
地中海村长也下了地,随手从炕上抓了一把瓜子,慢条斯理地走过来,倚在门口看着热闹,看样子显然白泽三人的分量还没他手上的瓜子重要。
白泽苦笑安慰,眼前众人的众生相却前所未有的清晰。可能是他与李寡妇一家包括整个荷叶村都没什么感情的缘故,白泽反而放下了很多心事,只想早早了结爷爷欠下的俗债,还自己一个心安。
待到马大夫开完药,白泽从床上坐起,他右边脸已经开始肿胀了起来,疼痛却丝毫不影响他的清明。李寡妇还在流泪絮叨,白泽有些疲倦地开口说道:
“李阿姨,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与橙子哥计较的。”
不等李寡妇满脸愧疚的上来说些什么,白泽不容置疑地接着道:“但是,我马上也开学了,明天估计就得走。所以,李阿姨,我们老白家剩下的值钱东西也没有几样,还请您不要谦让了,我把地给您,也算对我爷爷有个交代。”
李寡妇脸上愧色更浓,唇角蠕动两下想继续推脱,但她抬头看到一旁对什么都好奇的傻大个,想着自己愈发不好的身体还有,继续推让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毕竟她家太困难了,很缺任何一点帮助。
可是白文毕竟是李寡妇这个没文化女人一生最灿烂的那点色彩,在那里她曾找到过梦寐以求的幸福与快乐,哪怕白文现在已经死了,李寡妇也不想放弃那最后一点儿的尊严,李寡妇眼神比白泽还坚定,抬起头道:
“合同可以签!但是小泽你也得给我这个老孤婆子留下点尊严,你爷爷不想欠我的,我更不想欠你爷爷的!”
“这样,咱们村一亩耕地租一年少了算大约300块钱,十亩地十年就是3万块。既然是你爷爷要还债,那就折成一半,算一万五!你李阿姨穷,现在家里只有一万,剩下的钱等今年秋收,我再给你结算。咱们也别再人家马大夫家推让了,就这么定了!”
眼见李寡妇眼圈一红,还有继续抹泪的架势。白泽可算被哭怕了,既然心意已经送到,也就不扯皮了,点头同意了下来。
一旁的地中海村长却放下瓜子,满脸的不乐意。自从去年白文下葬之后,因为农田不能无人耕种,老白家的十亩地村长就种了一年,虽然利益不大,但是再瘦的一块肉也有油水啊!
眼见肥肉拍拍翅膀飞走了,可是村长却又没有半点理由阻拦耕地的租赁。一旦阻拦传出去名声不好,还会扣上欺负寡妇傻子的名头,他还指望今年连任呢!
村长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地说风凉话道:“原来是白文的孙子啊!你们老白家也是惨,现在就剩下你自己了吧!哎,小伙子,好好学习,以后讨个老婆好开枝散叶啊!”
还没等白泽开口,一旁紧盯着门外大白鹅发呆的傻大个听到村长的声音,满脸惊奇地跑到村长面前,比划了两人的身高,小声地对着村长说:“刘大爷你个子太小了,我刚都没看到你。”
村长怒视傻大个,还没说出话来,傻大个直勾勾地看着村长的头顶,脸上傻笑着,指了指白泽说道:“刘大爷,本来我觉得你头发就够少的了,没想到还真有一根头发都不长的秃子!”
说到这儿,傻大个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担忧地接着道:
“刘大爷,你以后不会也秃成那个样子吧!我原来听说头发越少的人越聪明,可是床上那小子一根头发都没有就挺傻。刘大爷,村里人都夸你聪明得像头老黄鼠狼,你要是以后变傻了可咋整。”
村长气得吹胡子瞪眼,可是傻子这玩意就是不能跟他较真,你越较真,生气的只能是你自己。村长干脆背过身去,不搭理他,可是傻大个还就爱和这地中海老头聊天,把村长烦的不行。
白泽笑了起来,眼前这傻子气人的确有一手,虽然自己不经常回来,但是村长这老头敛财狡诈,好似偷鸡黄鼠狼的名号还是听说过的,还真是一物治一物,傻子克老黄鼠狼。
一旁的马大夫治完了病,酒劲涌了上来,迷迷糊糊地进屋躺着去了。正好村长在这儿,签合同也不用去村委会了。
乡下的合同一般很简单,寥寥几句话,也不是很正式。村长重新起草了一份,随着白泽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大名,白家的十亩地在国家收回去之前,自此以后就归李寡妇家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