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户敲了敲“当当”作响的厚铁皮,一张肥脸波涛汹涌,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勃然大怒。
因为继承了张家祖上的财富,又没怎么读过书,外人都嘲笑他是个土包子,张大户自身也有些自卑,所以才喜欢和书生们往来。他生平最痛恨别人把他当成傻冒,欺骗耍弄他。
旁边的管家见到主人家气得满身肥肉乱颤,立即眼睛一瞪,指使几个膀大腰圆的护院将那和尚带到后院。
那和尚似乎也感觉到自己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脸色苍白惶恐,大声讨饶。可是于事无补,很快后院传来杀猪般的惨叫,伴着棍棒的敲打声,惨叫声越来越低。
直到几个护院带着染血的棍棒,满脸杀气地重新回来,那群和尚道士不由得额头见汗,吞咽了几口吐沫。
周围书生似乎对此已经见怪不怪,这件插曲并不耽搁他们吃酒闲聊,只有白泽身边那个剔牙中年人惋惜感叹道:
“可惜那和尚也不打听打听,这张地绅虽然有钱好骗,但他更出名的是心狠手辣。那和尚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就算还活着,怕是也成了个残疾,不知道今后如何过活啊!”
话到这里,那中年人见白泽面前还是白纸一张,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拿起笔来,挥毫一幅鱼虾戏水图,劝解道:
“年轻人,既然骗吃到人家头上,却没本事交饭钱,你要是挨打也是活该!但今日已经有人见了血,我看你还年轻,就帮你一把,以后我劝你还是凭体力干些正经事情吧!”
白泽此时犹未从神魂外视的状态退出来,他刚才观测到台上的赵公子灵韵十分充足,应该是个入了门的修行之人。
不过那赵公子灵韵阴气森森,修行的功法属性怕是偏诡异。此时,旁边中年人劝诫的话传入耳畔,白泽回过头来,正好看见中年人的鼎盛的气血柱。
这中年人气血比其他人强一倍有余,隐隐有滚烫的气息耀灼白泽的神魂,分明是身强体壮,拳脚功夫过人的样子。可是这样的人怎么会沦落到骗吃骗喝呢?
没一会儿,中年人已经画好了画。看到白泽仍在盯着其他人发愣,中年人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大厅内的赵公子,眼中怜悯消失,变得冷血可怕。
周围的成分让白泽愈发感到不对劲,他仔细打量周围这些“贫困书生”,竟然还有三四个明显远强于普通人的升腾气血,隐隐藏于众人之间。
正厅门口,赵公子贴心地奉上一碗安神茶,对张大户道:
“张叔父,这些江湖骗子仰仗着一些小聪明,四处坑蒙拐骗,坠了修行者的名头,打死也不为过。小侄行走江湖多年,对此多有了解,今日一定将这些骗子的手法一一揭穿,让叔父看清他们的丑恶嘴脸!”
张大户喝了口茶,感觉自己胸口憋得那一口气舒缓很多,他恶狠狠地道:
“这些和尚道士来我这儿吃喝也不是一回了,每次我见他们穷苦,所以也没过于深究。想不到他们愈发猖狂,竟然欺骗我,这次我一定要打断这些骗子的狗腿!”
不提张大户下了狠心,单说那一桌和尚道士,看见周围护院家丁不含善意的眼神,身体也渐渐哆嗦起来,心知这次没两把刷子是不能蒙混过关了。
一个道士踌躇片刻,咬了咬牙,站了出来,行了个礼,大声吆喝道:
“张居士,贫道有礼了,刚才那骗子固然可恶,但是我的确是诚心向道的修行者。承蒙居士款待,贫道赠送三张逢凶化吉的符咒,日后必能保佑居士的平安。”
那道士说完,从怀中掏出三张卖相还算不错的符,眼中隐有得色。这东西好不好用全凭一张嘴,只要卖相做得好,根本不怕被拆穿。
可是拆台的人可不管这些,赵公子直起脖子观望一会儿,确信这符自己从未见过。而且他坚信能来蹭饭的,不会有什么修行高人。
赵公子站起身,对着众人一拱手,背过手道:
“那道士,你是不是认为拿出这种模凌两可的东西,便没人会揭穿你的骗局。”
赵公子眼中露出嘲笑,摇了摇头继续道:
“可惜,我早年曾碰见一个真正的修行高人,当时我也质疑他的符箓。没想到那位道长先是施展一手枯木逢春的法术,然后又告诉我,真正的符箓碰到月明石是会发光的!”
那道士张目结舌,他的确是个骗子,但也是知晓一些修行的事,要不然怎么能每次都空手套白狼,可是他从未听说过什么能验证符箓真假的石头。
赵公子却根本没给他反驳的机会,从怀里摸出一块平平无奇的白石头,举起来示意道:
“承蒙那位活神仙的喜爱,将这块月明石送给了我。现在,咱们可以看看这几张符箓是不是真正灵验!”
在张大户的示意下,两个家丁强行将三张符箓抢来,赵公子装模作样地对着石头拜了两拜,将符箓放在石头上。
那道士在江湖上混迹多年,看张大户的脸色就知道他根本不会相信自己。道士明白自己已经栽了,这赵公子宁肯冒着危险胡扯,也要将院子中这一干江湖骗子们一网打尽,当成他晋身的踏脚石,肯定所谋甚大,不是自己能得罪得起的。
道士十分光棍地跪在地上,大声歌颂赵公子慧眼识珠,自己就是一个混饭吃的骗子,愿意赔偿张大户,请求张大户饶了自己一条命。
赵公子也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嘴上先是义正言辞地苛责骗人的道士,然后话语一转,假仁假义地祈求张大户绕这道士一次。
赵公子稳坐钓鱼台,尽情享受着周围人的奉承。但是隐蔽处,他却悄悄对着院子角落比划了个手势,眼中隐隐露出凶光,丝毫没有饶过这道士的意思。
一个气血十分旺盛的破落书生眼神一凝,对着同伴打了个手势,悄然起身,低声告辞。
这书生打扮的家伙记住道士的相貌,摸了摸腰间的短匕,藏在张大户家门口附近,等候着猎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