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还真没错,毛珏搬到了铁山,玄空老道,就是帮毛珏弄硝酸的那个死老头,也跟着搬了过来,还鸟枪换炮,从原本的三间茅草小破屋,换成了三间大瓦房。
就连三清道祖的金身都是请人重新刷了一遍,一听毛珏来了,老家伙也是立马把一张老脸笑成盛开的老菊花那样,忙不迭的亲自就迎接了出来。
“毛公子驾临小观,小观真是蓬荜生……,哇,这是什么妖精?公子放心!贫道苦修正一派心法数十年,就算是什么修行千年的血妖狐精,也照收不误!”
可怜这老家伙一辈子没见过洋人,话还没说完,就被毛珏身后咬着地瓜干的阿德蕾娜所震惊了,一个箭步冲上前把毛珏拉到身后,左手伏魔印,右手乾坤指,大义凛然的挥舞开道袍叫嚷着。
不过要是这老家伙嗓音中没带着一股子哭腔,两条大腿都在那儿哆嗦,就更有得道高人的形象了。
整齐的贝齿狠狠咬进地瓜干中,阿德蕾娜那光洁的额头上,顿时崩起了几根青筋,旁边引路的小道童亦是露出了尴尬之色,赶忙在一旁讪讪的解释着。
“师傅,这位是江南盐商新送给毛公子的小妾,是胡人,不是什么妖怪!”
“啊?胡人!”
一瞬间,玄空老道坚定的眼神甚至都出现了一丝动摇,可旋即,老家伙就给毛珏展示了一把什么叫厚黑宗室,脸不红心不跳,玄空收起了把式,旋即对着毛珏又是一个稽首,一本正经的说道。
“贫道刚刚习练了一套正一狮子吼功,以凌然正气加持自身,以达到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之功效,毛少爷以为如何?”
洋妞脑门青筋更多,毛珏的嘴角也是一抽一抽的,好半天,这才悻悻然抱了抱拳头。
“玄空仙长果然功力不凡!”
…………
毛珏是功利主义者,他肯给玄空老道这么大的房子,还划分了几十亩庙产给他,老家伙自然就有着其价值所在。跟着老家伙屁股后面刚走过第一层三清大殿,后面的院子里,一股子难闻的化学药剂味道顿时扑面而来。
“哦!上帝!威尼斯银镜!”
阿德蕾娜这妞自诩从文明国度来,见多识广,平时总是嘴角微翘,平淡中带着不屑。可毛珏这儿却总有让她失态的东西。惊叫一声,没等玄空老道引路,这妞已经是钻进了西面的厢房。
这个房间窗户上还有个大烟筒向外呼呼的冒着黑烟,不时有道童将外面的煤面与黄泥和好运进去,一个硕大的蒸馏薽锅被炉火烧的屁股通红,桌子上,几个道童认真的拿着刷子不知道刷些什么。对着屋子走廊的墙壁,阿德蕾娜的小嘴儿惊讶的张大成了O字形。
原来是毛珏的镜子工坊搬到了这儿,走廊里,挂在墙上十几面完成银镜反应,装裱完的成品镜子,她那张小脸正好被分割成几块的镜子墙照的分毫毕现。
“这是威尼斯共和国不传之秘!法王曾经四次对威尼斯施压也没弄到的秘方,你是怎么弄到的?”
镜子这玩意不止同时代东方为之疯狂,西方同样狂热的跟果粉追果六果七似得让无数贵族女人疯狂到甚至出卖肉体,掏空情人口袋里最后一个法郎的地步。
这疯狂,就意味着源源不断的银子,这妞的出身到现在,毛珏也不知道,不过看她这惊奇又眼冒金光的模样,明显是曾经见过却不曾有过。
可惜,就算阿德蕾娜震惊的连敬称都忘了,毛珏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无精打采的晃晃脑袋,轻描淡写的那一句老话。
“问上帝去!”
“小气鬼!”
看着这货摇摇晃晃跟着玄空老道往三进院子走去,气的这妞把一口整齐的贝齿咬的咯咯作响,连毛珏说能发大财的事儿也不顾了,气呼呼的又是冲进了镜子坊,老鹰抓老鼠那样死死盯着几个道童的动作,苦大仇深的一眼都不肯放开。
…………
整个铁山镇已经占据了毛珏太多的精力,他是顾不上自己生产镜子了,反正一帮子道童天天闲的没事儿做,干脆将生产硝酸,银镜反应的工作都丢到了这儿,反正道士平时隔绝于世,又是在自己的军堡中,不怕丢了。
不过毛珏还是防了一手,玻璃的生产还是放在皮岛,让何四勇,文渊阁几个去负责,这样的话就算知道了银镜反应,这些道士自己还是弄不出镜子来。
今个的主角不却是镜子,在镜子工坊门口打了个转,沿着院中庭,几人又是进入了第三进。
这直接靠着城墙根了,又是一间挺像炼丹房的屋子,只不过这次丹鼎却被炉子所取代,还有一摞蒸笼堆在墙角,旁边铁做的蒸馏国向下耷拉着脑袋,两个小道童早已经在那炉子里扇风点起了火,煤块烧的通红,散发着一股子强烈的热气,热的人脸通红。
迎着毛珏进了这屋,要干正事了,玄空老道也像个狂热的化学家那样变得无比正经,指着墙角的蒸笼向毛珏拱拳说道。
“毛少爷,火候已经好了,步骤这两天老朽也是琢磨了许久,只要料到,就能上笼了。”
“刘冲!”
最前面的蒸笼已经铺上了一层笼屉布,看着小道童蓄势待发的模样,没有废话,毛珏对着身后直接一歪脑袋,当苦力的刘冲还有另外两个贴身亲兵扛着一百多斤的苞米面一袋的就搬了过去。
还真是驾轻就熟,几个道童把苞米面倒进了蒸笼里头,然后用桶向上倒水,每一层蒸笼都把玉米面和开,变得软软的,玄空老道在旁边亲自看着,加多少水都由他来判定,每次老道一点头,几个道童就把停止加水,把和好的苞米面送上笼屉,两个炉子,二十层笼屉,很快就被摆的满满的,一百多斤玉米面用了个精光。
炉火本来就热,加上蒸汽就更热了,玄空有意想请毛珏却厢房喝喝茶,坐等,可这事儿对毛珏来讲可十分重要,他是固执的晃了晃脑袋,不得已,玄空也只好搬着个板凳跟着坐在那儿。
转眼,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要说人的境界还真是不同,毛珏心头牵绊着不少事儿,坐在这儿又跟蒸桑拿似得,让他坐立不安,一会儿就站起来兜个圈子,脑门上汗珠子跟小溪水似得,把棉甲的衣领子都湿透了。
反观这玄空老道,除了老脸更加白嫩了点,被蒸汽熏得,其余时间都是心平气和的往哪儿一咪,难怪老家伙都七十多了,还是这般硬朗,这般心境就不是毛珏这躁动的年轻人可以比拟的。
这期间玄空几次去蒸笼那儿探查,又加了一次水,最后直到里面的玉米面都已经完全熟透,仿佛板栗糕那样黏稠绵软,这才被从蒸笼上下下来,开笼子晾晒。
“如何?”
看着这死老头用两根手指撵着熟玉米面,一会儿眉头紧锁,一会儿又是满脸陶醉,毛珏还真有点被钓的提心吊胆的,忍不住开口急促的问道。
“依照贫道多年经验,应当是可以的!”
深吸一口气,毛珏又有点恼火的哭笑不得,故作深沉,吊足了人胃口,难道就是这些得道高人的通病?
这头道童们把玉米面又晾上,降温,那头玄空老道回了他的里屋,旋即又是宝贝般的捧回个坛子,刚打开,一股浓郁的酒香味就扑鼻而来,可就在这个功夫,门口忽然一阵冷风吹过,谁把关着死死的门给推开了。
“快关上,要是冻了料,就下不了了!”
难得这老头子也有不淡定的时候,慌得推门进来的阿德蕾娜一回身,把屋门也是重重的推关了上。刚刚这妞一直窝在镜子坊,看着道童们把米汤均匀的刷在已经涂了硝酸银的玻璃背面,直到一面半人高的大衣镜完工等待晒干,这妞也没看出什么秘密来。
也难怪,除了炼制出硝酸的玄空老道,就算小道童们也不知道自己刷的是什么,阿德蕾娜这妞要是能看的明白都怪了,不过她也不是完全没收获,刚刚揣怀里的地瓜干吃没了,此时,又换上了一面圆镜子,这个价值甚至超过她人身的宝贝,成了这妞的战利品。
挨了毛珏恶狠狠的一眼,也是跟着重重抽了抽鼻子,小手死死抱着镜子,阿德蕾娜的脸上却是禁不住流露出了不屑的神色来,一张小嘴儿撅到了一边。
“不就是酿酒吗?至于搞得那么神秘?”
这妞是又开始卖萌,不过毛珏实在是一丁点都没顾及到她,依旧是目不转睛看着玄空老道把坛子里的酒曲与那些玉米面均匀的搅拌在一起,放入准备好的大缸内,最后将缸搬到热乎乎的炕上,毛珏这才松了口气。
他手中的资源,第一面镜子是最贵重的,可上市数量一多,必定掉价,玻璃制品也差不多,而且这两样不属于大宗商品,这年头的奢侈品还差不多,只有富裕阶层可以购买,注定开辟的市场不打。
人参,貂皮,鹿茸等也差不多,并且这几样东西毛珏没办法垄断,每年走草原的山西晋商,还有京师的官商们也会从辽东走私相当大的规模,最重要的是这玩意也不是平民产业,受到战乱的影响极大,带不动铁山的经济发展。
可一但玉米酿酒成功,那就是行成本地特有的产业了,取材简便,漫山遍野种植的玉米都可以用来酿酒,市场极广,毕竟为数不少的男人就好这口,看孔有德和耿仲明这两个大酒包就可见一斑,真要打开了局面,毛珏就不愁军费了。
不过术业有专攻,毛珏学过机械,在造船厂上过班,还玩过玻璃坊,他却真的没酿过酒,后世东北小烧挺著名,他光知道喝,却不知道这玩意是怎么来的,如何把苞米酿成酒,他真是两眼一抹黑。
还好身边还有个酿酒的行家,别看玄空是个道士,出家人,可他信奉的是正一派,并不像佛家那样禁忌荤腥,不许结婚,老家伙当年也有一段风流史,而且老家伙还极其注重养生,会自己酿酒,并且用人参鹿茸等泡成药酒,曾经毛珏就收到过他配置的人参壮力酒。
这一次,能不能把玉米变成酒,也得全看他了,这头老家伙又是指挥将下一袋玉米面放到蒸锅上,满是希望,毛珏又一次溜达到了酒缸面前,向里面张望着,恨不得现在就能生出酒来。
毛珏浑然没有注意,抱着镜子的阿德蕾娜,那双漂亮的湖蓝眼珠子,滴溜溜的又是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