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两个无常,孟焕镇定自若,只回道:“无事,只是想走走,来此处看看风景,看一看彼岸花。”
“上神莫要开玩笑,曼珠沙华二位大人乃是双生之灵,守护奈何桥有莫大功劳,岂是用来观赏的?”
白无常表情严肃,两鬼看孟焕的眼神都不善起来,在他们眼中,孟焕虽然神性十足,但若是再出口亵渎彼岸花,他们会来个鱼死网破。
“抱歉,是孟某唐突了,孟某久在神职,未曾了解冥界,不知此事,不过既然曼珠沙华二位有如此,我当要去拜会一下。”
无常二人脸上表情暂缓,没有那么敌视孟焕,毕竟是他们“上神”,太过得罪也是不好。
“上神请便,不过此时上神只能见到其中一位大人。”
孟焕自然听说,曼珠沙华花叶不相见,隔断三生路,他只是想看看,这彼岸花与前世见过的石蒜相较如何。
“那此时我能见到的是曼珠还是沙华?”
“我等不知曼珠沙华二位大人的本相,此时彼岸花开,却不知是哪位大人。”
原来如此!
此时孟焕又看见河水中有一灰影,缓缓逆流而上,正欲出手,只见黑白无常二人取出一黑色锁链,直击水中灰影,把它拉了上来。白无常又取出一个白色袋子,直接把这道鬼影收了进去。那锁魂链不是神通,而是法宝,白色魂袋亦然。这想必是地府制式法宝,毕竟不是每一个鬼差都能把神通修行成功。
孟焕一瞧,发现此鬼虽不是鬼王,但气息不弱,不然何以从忘川河逆河而上?
“这是?”孟焕故作不知,想知道这个世界的地府是否与一些神话传说相同。
黑无常看着这个无知“上神”,便解释道:“上神有所不知,忘川河直通十八层地狱,业力深者入其中受罚,他们有些恶鬼厉害,便能偷偷从忘川河逆流而上,妄图逃离地府。”
白无常接着道:“这忘川河水可消磨业力,但使其痛苦异常。能够逆河而上的恶鬼,其心志不可揣度,若在中元节时逃到人间,必成鬼王,为祸一方。”
“原来如此,那二位功德无量。不过孟某还有一事不明,那忘川河要穿过奈何桥,为何不在奈何桥上拦下他们?”
两个无常对视一眼,答道:“玄门有言,大衍五十,天衍四十九,奈何桥上有人发话,可给他们留一线生机。况且忘川河贯通两界,除非有人相助,否则他们难以游上岸,就是放他们过奈何桥也无甚妨碍。”
孟焕一想,之前那王境修为的鬼仙,都要骗孟焕把他救上来,自己无法上岸,那境界更低的恶鬼,就只能顺着忘川河游到尽头,才有机会上岸,可谓极难。还要等到鬼门关开,才能逃出阴间,不过若是能成功,对阳间必然是大患。
要是他也顺着这条黄泉路走,是不是也能走到凡间?孟焕这个念头一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恨不得早日出发,离开这鬼地方。
但一想到天蓬说修成元神才能感应到离开之法,他又有些犹豫,在想此法是否行的通。
“上神?可还有事?听闻之前跑出一个鬼王,我等还要去追回此鬼,打回十八层地狱,还请上神见谅,我等不能陪同。”
孟焕心中一突,那鬼王不就是他收的那只吗?不过孟焕可不会傻乎乎地交出来,此等宝贝,他还嫌少呢。
“二位请便,小小心意,还请收下!”
他很上道,取出两百枚中品香火珠,赠予黑白无常。
黑白无常一看,那鬼纹遍布的脸露出难看的笑容,但心底却是高兴。
“这是炎阳的香火?”
“正是,孟某此前还去过那里一游,取了些香火。二位也知道炎阳国?”
两人立马闭口不谈,他们愿意陪孟焕说这么多话,还不是看孟焕神性极强,修为却不高,必是人傻钱多之人。这不,几个问题就得了这么多香火,对于他们走神道之路的大有好处。
至于孟焕这个问题,却是禁忌,他们不敢回答。
“小神还有要务,不能陪同上神,后会有期!”
两鬼直接飘走,只带走了孟焕的香火珠。
“这……难道炎阳国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再思考这个问题,孟焕接着向下游走去。或许是因为两个无常鬼差刚刚走过一遍,他再也没有看见一个鬼魂逆河而上。
走了几日,孟焕看到远处一片红意,便知那是奈何桥要到了,其上红色的应该就是彼岸花。
红色彼岸花挺立,并非只有一株,但按照之前那两个鬼差的说法,彼岸花是灵种,应该只有一株,可这里路边却开满了彼岸花。
孟焕走了过去,红色的花直接绽放在绿色的花枝上,宛若燎原之火,每一朵花又是那么妖异,那么夺人心扉。
“这些花都没有灵智,想必不是镇守奈何桥的那朵花。”
彼岸花,千年一开,花叶两不见,孟焕此前只以为是其特性,现在却从花中感受到了三生意境,还有一丝淡淡的诅咒之力,想必这诅咒便是其花叶两不见的原因。
顺着彼岸花的路,便能接引到奈何桥,孟焕想着假冒神仙,去奈何桥转一转,他是死过一次的人,怎能不见见这奈何桥?
走了半刻中,孟焕便看到一座巨大的桥,整座桥被灰雾笼罩,看不清其真实面貌,桥头一株彼岸花,灵性异常,其周围没有其他花朵,想必这就是彼岸花的本体。
孟焕以信仰遮掩自身,慢慢向奈何桥走去。他感觉这里有点冷清,这世界生灵无数,应该每天都有无数人死亡,不知为何,他在这黄泉路上一只刚死的鬼都没有遇到。
他走到桥头,看着这宽千丈,横跨忘川河的奈何桥,犹豫这要不要上去。因为他走到跟前,都看不清奈何桥的真面目,实在怪异,谁知道他上了桥,会发生什么事情。
孟焕双手抱拳,对彼岸花施了一礼,转头便走。
“小友,上来吧!”
孟焕正想顺着忘川河,找一找回阳间的方法,便听到桥上有一苍老的女声,唤他上去。
分明是及其沙哑难听的声音,可孟焕心中竟没有排斥,觉得理所应当,他心中一凛,明了这是一个大能,他无法抗拒。
“晚辈遵命!”
孟焕走上桥,发现桥上迷雾尽散,连桥上的纹路都能看清楚。只是看不清桥外的风景,桥上与桥下好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他的眼力能看见,桥中央有个老婆婆在煮着浊汤,给一个个路过的鬼魂盛上,可更多的鬼魂却没有取汤喝,无意识地往桥的另一边走去。
她是孟婆!孟焕心想。
桥下冷清,桥上却挤满了鬼魂,孟焕分明看到桥头迷雾中有鬼魂不断走出,却没有在外面看到过这些鬼魂。
“你好!”孟焕对一个鬼魂打招呼,但没有得到回应,这鬼魂两眼无神,像个傻子一样。
孟焕又找到一个眼中还有一丝灵智的鬼魂,与他打招呼,却只听他口中道:“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孩儿不孝!”
这是他的执念!
孟焕没有直接走过去,他猜测是孟婆在唤他,可自从他上桥也没见孟婆催他,便在桥头观察起来。
之前那神智已失的鬼魂,直接向对岸走去,而那个有执念的鬼魂,却被唤到孟婆摊前,饮了一碗汤,他身上冒出一股灰气,化入了桥外盘旋的迷雾中,好似执念被除,口中不再念叨,无意识地跟着队伍走去。
孟焕曾看过一则民间鬼怪之说,鬼魂过了头七,只要死前没有什么执念,便会化作无意识的魂,没有记忆,没有念头。
“难道我前世执念太深,保留着记忆?”
看来孟婆汤也不是谁都能喝的!
孟焕就要上前,忽然看到桥头立着一块石头,上面写着神秘篆文,孟焕不认识那两个字,却明白了它的意思——三生。
“这是三生石?传说三生石能够照见三生,看到前世今生,不知我前世死怎么死的,为何睡一觉便来到此地。”
孟焕走到三生石旁边,看着三生石,忽然,石头上面一道波纹泛起,孟焕的意识便被拉了进去。
…………
“娃,放牛早点回来,别走太远,娘给你做了你喜欢粟米饼,做咋们的晚饭。”
牛棚前,一个农妇对着一个孩子叮嘱,男孩大概十二三岁,有点瘦小。
男孩点了点头,眼中有一丝喜意,牵着牛便往山间走去,那里野草旺盛。
牛到了三间,竟然不吃草,朝着一个方向走去,男孩拉不住,被牛拉倒了一个山涧里。男孩疑惑,他之前也来过这,从不晓得这里有个山涧,这个山涧就像是凭空出现的。
耕牛没有穿鼻环拉不住,只见它走向一株树前,跃起,咬下一枚红色果实,这时男孩才看见,树上长着两颗果实,牛吃了一个,还剩一个。
男孩一想,既然牛都喜欢吃,那他吃一个也没有问题吧,便爬上树,摘了一颗。
就要送进嘴时,他看到自家耕牛竟然在挣扎,最后趴在了地上,口鼻流血,浑身出着血汗,让男孩想起了从戎的爹爹给他讲的汗血宝马。
他不敢吃了,心里害怕,不敢回家,他的牛死了。
男孩坐在牛旁边,手中握着那个果实,一直哭着。
忽然,牛动了动,起了身,眼神灵动,拱了拱男孩。男孩醒悟,牛没死,便牵着牛回了家,还给它洗了个澡,怕被家里的娘亲看出什么。
果实他不敢吃,一直拿在手中,回家时门口走过一个道士,问他手里拿的什么,男孩便把果实交给他,得到了道士所赐千金和一道护身符,在男孩惊异的目光中,道士竟然飞走了。
从此,男孩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这是我的第一世么?”在男孩要老死的时候,孟焕醒转,这一切就像看电影一样。
片刻,孟焕又陷入一个轮回。
男孩跪在一块墓碑之前,倾述着自己的日常,说村子里色李叔对他好,经常帮助他;说村头的某大娘,又是会骂他是“没娘的孩子”,说到这,男孩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止不住,息不了。
男孩回到村子,像往常一样给隔壁的李叔家干活,他只有娘亲,没有父亲,有些刻薄的妇人会叫他野种,男孩每次想打他们,总会想起隔壁李叔的教导,他不想李叔也收到连累便忍了下来,从小到大,忍了十五年。
村子来了妖患,一头虎妖袭村,直冲他家而来,男孩被老虎一吼,昏了过去,等他醒来,虎妖退去,村子出现了土地神,是他赶走了虎妖,大家都感激土地神。
男孩在一次拜神时,得到了土地传法,就要走上修行之路……
“喵?”
一声猫叫把孟焕惊醒,他低头一看,是丸子,它转个身又继续睡觉,仿佛刚刚不是它出的声。
“这便是我这一世,前面记忆都与自己脑海中一样,只是这后面略有不同,难道这是前身本来的命运轨迹?”
孟焕沉思,毕竟三生石名头太大,让他迷茫。
“不对,这三生石在骗我,天蓬说过我前身是阴阳交合之气所化,会自己诞生灵,不是转世之人,怎么会有前世记忆。”
“若这是我本身的前世,也是不可能的,我前世明明生活在地球,不是这个世界,有人在误导我,想要算计我。”
孟焕心中波澜起伏,脸上却不动声色,有青萍剑与七宝妙树镇压紫府,他也不惧别人窥视他的记忆与想法。
孟焕装作一副明了前世今生的表情,那是一种怅然,一种眷恋的表情。
到底是谁要算计他,孟焕仔细思考,也想不出他身上有什么值得他人算计的东西。
先天灵宝?不可能,此类宝物屏蔽天机,除非是原主人,对宝贝气息极其熟悉,才能够发现。
孟焕看着桥上的孟婆,她的嫌疑最大。
“小友,还在等什么,到我这来!”
“晚辈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