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祀转过身来,看着范建已是没半分惧色。
因为她已不怕死了。
范建看着她淡淡道∶“不逃了?”
月祀笑了笑,悲道∶“逃不了,不逃了。”
范建皱眉道∶“你倒不是惜命之人。”
月祀大笑了起来,说道∶“一个人之所以惜命,总是因为有牵挂之人的。”
范建奇道∶“你也有牵挂之人?”
月祀不言语,反倒坐了下来,任由伤口鲜血流淌,她突然觉得好累了,好想好好睡一觉,尽管冰天雪地,没有温暖的胸膛。
也许温暖,她从来就不配有。
范建看了看月祀,又看向了北边,叹道∶“能让你倾心之人,想必身份绝不简单。”
月祀听得这话,突然便笑了起来,像个孩子。
只见她的眼神看得好远好远,幽幽的说道∶“在我的心中,他便是天下一等一的大英雄,这世间再也没有谁能比得上他了。”
范建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出现毛病了,他甚至怀疑眼前这人不是月祀。
但范建知道她是她,她就是月祀。
范建嘴唇动了动,但什么也没说。
范建突然发现,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他已猜到月祀倾心之人是谁。
范建很想告诉她,如若魔帝真的爱她,又怎忍让她冒险。
帝皇家,又哪能爱别人,根本不容许爱别人,魔帝爱的只有自己,也许连魔帝自己都没发现。
范建几乎不忍杀了月祀,但不得不杀,不是为了那侍女,不是为了小龙女,更不是为了自己。
而是为了天下苍生。
月祀在范建的计划里是必须死的,这是他在发现她的踪迹时便下的决定。
兵家相争,哪容仁慈。
尽管他最不愿意的便是看到敌人卸去伪装,露出脆弱的一面,他宁愿敌人永远的戴上十恶不赦的面具,那样他就不会心软了。
若魔军降临永恒帝国,那伤害的便是千千万万的家庭,他们也有妻子,也有丈夫,也有所爱之人。
所以,不得不杀!
所以范建已举起了手。
月祀已闭上了眼睛,眼泪已滑了出来。
范建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杀你,但我会将你永远关在永恒帝国,直到魔族灭绝的那一天。”
可范建话音一落,魔障便出现了。
他一语不发,朝范建魔祀走了过去。
月祀当然也看到了魔障,脸色是大喜,叫道∶“魔统领快救我。”
她不愿意活,只是因为活不下去。
但此时看到了希望,她怎能愿意去死,她还是不愿,不愿这么早离开他。
魔障却是一脸淡漠,毫无反应。
月祀脸色一变,但突然又想到魔障其实并没见过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于是忙说道∶“我是魔族祭祀,更是魔族十大高手排名第一的魔隐,你若救了我,魔帝定会嘉赏于你。”
魔障却冷笑,停在了范建的身边。
月祀的脸色大变,惊愕的说道∶“你……你……你……”
魔障却看不看月祀一眼,看着范建怒道∶“慈不掌兵,你心太软了。”
范建叹道∶“这种人不值得我动手,你瞧她那可怜样,便让她可怜的活着吧。”
魔障一听这话便是勃然大怒∶“我之所以听你之言,将剑门关拱手相让,那是因为是龙神亲自传递的消息,所以我相信你是天命之人。可你现在竟然对一个魔族十恶不赦的女人心软,你可想过我剑门关数百万将士的性命,可想过这天下苍生。”
范建低下了头,深深的叹了口气。
魔障这才柔声道∶“院长若怕背负了诛杀手无寸铁之人的骂名,那便让我了背负这骂名了。”
范建却大笑了起来,说道∶“骂名?别人的看法与我何关,我范建一生行事,何须在意天下人之看法!”
魔障想了想,说道∶“这又是为何?”
范建说道∶“你想想,留下她的用处岂非更大一些。”
范建这话其实根本就是想说服魔障,他确实是心软了,这个像条可怜虫般的蠢女人,蠢得他下不了手了,且苟且偷生吧。
魔障仿佛想通了什么,说道∶“还是院长高明,留着她确实大有作用,只是这样一来岂非便宜神乐那叛国之徒。”
范建笑道∶“依计行事,魔帝生性多疑,神乐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魔障点了点头。
月祀的脸色是一变再变,他绝没想到魔帝一直在被范建算计着,魔障原来是范建埋在魔族的一枚棋子。
但月祀突然便大笑了起来,笑道∶“你们两个想利用我算计魔帝,我岂能容你们伤害他,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魔障冷笑∶“岂能容你作主,乖乖听话,还能少受些折磨。”
月祀却突然一口血喷了出来,笑了起来,说道∶“起码我能决定我的生死。”
魔障呆住了,说道∶“你竟自断经脉!”
蝼蚁尚且偷生,这女人定是疯了。
范建闭上了眼睛,叹道∶“值得吗?”
魔障轻轻的笑了起来,看向天空,喃道∶“值得吗?我以前或许会问自己,但现在久远得我已忘记了。我在成年礼的那天便将自己交给了他,从此也就为他而活了。回首我这一生啊,他便是我的全部,我可以为了他去做任何事,杀人、放火,甚至可以为了他去跟任何一个人睡觉。我几乎忘了我第一次杀人之后是度过多少个无眠的夜晚,也几乎忘记了我第一次陪别人睡觉时恶心的连胆水都要吐出来。可是,你问我值得吗?……你说值得吗?……我都忘记了自己是自己,忘记了他是他,我只是捂着耳朵告诉自己很爱很爱他。可是,你问我值得吗?你真的……好搞笑啊!”
范建笑了起来,他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搞笑,这个世界真的很搞笑。
他笑得几乎连腰都快弯下来了。
月祀只是茫然的看着天空,最后终于笑了出来,却也闭上眼睛了,一动不动。
值得吗?
还不是烂肉一堆,黄土一捧。
范建捂着肚子笑得连腰都弯不起来了。
魔障看了月祀一眼,又看了范建一眼,骂道∶“都是神经病!”
说完,走上前手一挥便割下了月祀的头颅,说道∶“死了倒好,这头颅才有作用!”
说完,提着月祀的头颅转身就离去。
只有范建还在大笑,疯了一般。
真的是好笑极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蠢的女人。
范建再也不愿意看一眼,转身就走,喃道∶“好,这样也好,这样的蠢女人简直越少越好,看到我就来气。”
只是范建还在大笑,他笑得已经停不下来。
这笑声真难听,没半分欢乐。
北方又呼啸,飘落的雪花苍茫茫了整个天地,真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