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袖在监视点等了有一阵子。
橙红的夕阳等进了西城山的山坳，化为最后的黯淡晚霞，转眼间，月色已经铺满了清冷街巷。
可是监视对象牧阳还没有回来，但也意味着一定会很快回来，也许就在下一秒。
想到这里，她很兴奋。
寒袖正压抑着兴奋，一脸冷淡认真注视着窗口，这是人道庭调查员的专业素养。
窗口正对着西城杂货店，安装了军方专用的射电投影观测仪，声波回转解析仪，人工智能动态跟踪仪……
在寒袖身后，还有一座小型传送矩阵，直接传送到其他店面中，每个店面窗口都布置着同样的监视设备与传送矩阵。
这些店面的位置选择明显花费了心思，角度很考究，隐蔽性很好，将西城杂货店巧妙包围在中间。
简单说，寒袖从左到右，从远到近，从里到外，绝对全方位偷窥着西城杂货店。
对于不能以神道念扫视一切的低级灵能者，军方的这套监视方案绝对是首选，而且基本不耗费自身任何灵能。
问题是，寒袖自己非常、非常兴奋，显然精神消耗很大。
牧阳静静伫立在镜世界中，静静俯瞰着寒袖，心底却很不平静！
牧阳若有所感，看来是同道中人，这也是个偷窥爱好者！
嗯，偷窥，的确是很刺激的事情。
牧阳想起自己第一次入境，类似于“偷窥”武罗的一举一动，以及跟踪窃听薇琳与妮娅的谈话，就在刚刚还偷窥流光与蓝湮的对决……
这种在暗处对他人一切了如指掌的爽感，不足为外人道。
问题是，偷窥和被偷窥是两回事！
现在，轮到自己被偷窥了！
这个局面牧阳不意外，毕竟寒袖之前吐露了一些信息，她应该是东辰明所说的，那面的人——监视自己，应该与东家的事件有关。
只是这看似专业的监视手段，对于灵能者来说，即便没有镜世界感应，也并不难察觉。
唉，不专业。
牧阳内心升起了这样的感慨，摇着头，瞬移回到了西城杂货店。
……
西城杂货店亮起了灯光，灵能灯清冷的光辉映衬月色，对抗着无尽夜色幽暗。
寒袖身体不经意一颤，内心的兴奋感骤然达到极限，仿佛自己十几年来就在等待这一刻。
当年寒袖只有10岁，奉人道庭之命潜入西城区，任务却发生意外，被贵族屠夫组织劫掠。
贵族屠夫组织对寒袖的最终处理方案很难定夺，选择介于烧死，活剥，生吃，凌虐之间。
就在最绝望的时候，一道小小的身影出现，只记得他和自己一样，有着一双沉静的蓝眼睛，浑身浴血，救了自己。
后来寒袖才知道，贵族屠夫组织实质上分为很多组，其间分歧巨大，内讧不断。
但那道身影救自己与这些无关，只是因为那一句，“她就是应该被保护！”
两天后，那道身影将寒袖成功送出了西城区，从此也被整个贵族屠夫组织列为叛徒。
当年，是牧阳保护了寒袖，之后却几乎忘了寒袖，就像他救过的太多流浪猫流浪狗一样，不可能记得每一个的样子。
牧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去保护，只是从小望着妹妹星露那双眼睛，理所当然觉得，只要是这样的女孩，就应该被保护……
但这一切对于寒袖的意义非凡。
她曾经一度恨恼这道身影被父亲肃清，却无奈于世界的残酷。
之后时间无声，辗转于天域文明各处，渐渐仿佛淡然。
在其他人眼中，她本来就是冷淡的性子，加上有些莫名其妙、神经兮兮而已。
但是当再一次遇见牧阳，再一次见到这盏灯光，一切仿佛6年前，一幕一幕，原来从不曾忘。
最深刻的东西，都是铭刻灵魂深处。
寒袖不知道这是不是爱，爱对于自己是很奢侈的的事情。
但只想多看看这个人，哪怕只是偷窥，心里有很美好的感觉。
那是她做了十几年人道庭调查员，以及在贵族世界生活了16年从不曾有过的美好感觉。
世界仿佛瞬间变得有意思了。
……
牧阳掩好了门窗，坐在空荡荡的西城杂货店，却丝毫不觉得有意思，只是越来越不自在。
镜世界感应非常清晰，200米外，寒袖的眉眼颤动、呼吸心跳都清晰无比。
牧阳虽然记起了寒袖以及当年的往事，也清楚寒袖似乎对自己有些莫名其妙的好意……
但是，绝对无法忍受这种时刻被人偷窥的感觉。
一向冷静至极的牧阳感觉心很乱，完全无法安心做自己的事情——何况很多隐蔽，并不想被人知道。
“当当当！”
正在此时，突兀的敲门声响起，声音有些怪异，不像似手掌拍打，更像什么“工具”撞击。
牧阳自然早就感应到了门口的情况，有些诧异。
打开门，是一个猫妖。
猫妖是妖族很少见的物种，起源传说纷繁，但主流的说法是，猫妖是创世主所设计的特殊智慧生命，她们拥有九命，而且传言在世界某处，有猫之国。
敲门的猫妖很特别，斑驳的红色皮革背心短裤，衬托出很圆润紧致的小身段，一对金色猫耳和猫尾刻意展露——最关键的是，她是用双腿在敲门！
她的双腿断掉了，从大腿中段齐整整断掉。
所以，猫妖现在用双手倒立着，擎着双腿，看起来说不出的怪异。
猫妖年纪不大，十一二岁的样子，模样很美，媚惑之中更见清纯，而且扎着长长的金色双马尾，看起来形象非常不错，很惹人怜惜，大概很多人想把她一下抱在怀里。
可惜长长的双马尾拖着地，小脸上有些脏兮兮，身上还有多处淤青的伤痕——这导致被人抱在怀里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最吸引牧阳的却是这只猫妖的眼睛，仿佛琉璃珠子，在幽暗中折射出迷离光影。
很少见的琉璃眼。
“我听说过你，你叫琉璃。”牧阳俯瞰着那双有些惶恐的琉璃眼，“最近你总在附近向商家乞讨，而且会倒立转圈圈。不过，看你的模样，乞讨不太成功，似乎挨了不少打。”
“喵呜！”琉璃倒立着，所以望向牧阳的眼神看起来有些怪异，“牧少爷真是了不起，这你都知道。没错，我就是专门来给您转圈圈的，不知道这次乞讨会不会成功。”
牧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盯着琉璃的断腿：“你也算是世界渣滓肃清计划的幸运儿，毕竟，还活着。其实我记得你，当时被机甲龙弄断了一双腿，我很好奇，你不嫉恨我这样真正的幸运儿吗？却来给我转圈圈。”
“牧少爷说笑了。”琉璃倒立着轻盈转了个圈，金色的双马尾辫在月色下划出了一道迷离的金色弧光，“嫉恨也需要资格，铺天盖地的人都死了，只有你们是幸运儿，那不是幸运，是本事。琉璃没那个本事而已，现在腿断了，倒也觉得没什么，我学会了用手走路，还会了新技能，烈阳光圈！在西城山活着，心态最重要！”
牧阳笑了笑：“你真不像一个十一二岁的乞讨少年，我很少被谁打动，你成功了。”
“少年？”琉璃一愕，双手有些不稳，差点一趔趄，“好吧，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牧少爷。您就当我是小猫女，喵呜，您还想看几次烈阳光圈？”
“不看了，我可以给你一笔钱，但你需要为我做点其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