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林要去东口养殖场,母亲黄玉秀是那边的职工。嘴上说着歇一天,结果母亲一大早还是去上班了。
不过他习惯性地从母校县中经过,远了不少路。
骑在自行车上,脚撑着地,远远望着大门紧锁的县中,紧皱着眉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清晨的阳光洒在他清秀的脸庞,少年的身周散发着青春的气息,重生之后的灵魂沧桑感被涤荡。
他微微眯上眼,想起曾经的中学生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将来,是美好的。
沿着县中门口的街道一直走,在老图书馆这边拐弯就是红叶路,街道比老商业区那边成色新一些,有不少七八年前才建的商品房,可是却有些冷清。
毕竟县中西边离县政府不远,离老商业区邻近,所以气象截然不同。
自行车晃悠悠骑过,曾经这边的小吃店,他常来。不过,此刻这些店有一半是关着的,有几家上面还写着转让字样。
都说县中要搬,所以这边的店面人心浮动,本来大部分的顾客都是学生,没有学生支撑,这店真心开不下去。
孙林忽然想起来,县中后来没搬,紧接着老图书馆这一片拆迁,建了个新的商业中心,这边一下子就繁华起来,远远超过老商业区。
孙林路过那些店面的时候瞄了一眼,忽然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严雄,他中学同班同学,家里有点钱,一直看不起他,也经常欺负他,实在是个讨厌鬼。
孙林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严家本来只是小康之家,后来就是靠着在红叶路这边在最低价的时候买了好几个店面,一下子发家了。尤其是几年后,这边改造成为了步行街的一部分,这些店面房立马身价翻了几番,严家人称严半城。
严雄大专毕业之后,搞了好几次同学聚会,每次都是豪车美女,各种炫富,嚣张到了极点。
严雄跟父母一起站在一家店门口,正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孙林不动声色地骑过去,严雄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抢在父母前面跟店面的主人讨价还价。
“老商业区那边的一套店面也只要四万块,你这要三万五?老板,你这也太离谱了!”
看着严雄油头粉面,唾沫横飞的样子,孙林一阵暗笑。
老板显然嘴皮子也很利索,“老商业区那边的店面,才85个平方,我这95呢!怎么就价格离谱了?”
严雄的父亲挺着大肚腩,故作正经说道:“这可不能混为一谈,你要知道,这边风水不好,一开始都没人买,后来县政府几次降价,才让你们捡了便宜。这不,风水不好吧!马上学校要搬了,你们都急着转让,只怕有价无市啊!”
老板顿了一下,显然被戳中软肋,他不服气说道:“那你们买这店面干嘛?”
严雄的母亲冷哼一声,撇着嘴说道:“我们准备开家粮油店,给县政府食堂送货,开哪里都是开,不在乎地段。”
她昂着头,不屑地看着店老板。
孙林慢悠悠地骑过去,没有被严雄发现,他暗自叹气,严家真是打的好算盘。
这95平方米的店面,三万五已经算便宜的了。
要是他有钱,绝对买下来,让父亲再开个小饭店。
父亲始终惦记着开饭店,在海州那是有刘丰作梗,在海东就不一样。
可惜,别说三万五,三千五他们家都拿不出。
看样子,严家还会继续压价,拿下这些店面,还有一段时间。
要是能在这之前截胡,买下一两套店面,该有多好啊!
他满腹心事,晃晃悠悠地骑着自行车,直到到了东口养殖场,还是在想着红叶路的那些店面。
东口养殖场是县里的企业,也是海东最大的养殖场,总经理汪波跟父亲孙华是战友,一直都很照顾他们家。
家里破产之后,多亏了汪波帮忙,要不然孙家连住的房子都要被人占了。
由于养殖场的文蛤、蛏子之类的海鲜这几年开始向日韩出口,所以汪波在县里有些地位。
不过,由于海鲜出口没有成立单独的贸易公司,出口一直抓在汪波手里,也使得他成为众矢之的。
能够出口创汇的肥肉,当然很多人都想咬一口。所以,县里提出将海鲜的出口交给县里的进出口贸易公司,市里的进出口贸易公司也插了一脚。
这使得汪波的地位现在很尴尬。
孙林进了养殖场,直奔汪波的办公室,只听见汪波正在办公室发火。
看到孙林探头进来,汪波的火气才稍微小了点,端起大茶缸子狠狠灌了口水,显然骂人骂了好久,口干舌燥。
他朝着孙林努了努嘴,孙林乖巧地坐到半新不旧长条沙发上。
汪波又把下属训了几句,挥手让他们出去,这才端着茶缸子过来。
他身材魁梧,四方脸,目光如电,尤其刚才发火的时候,如同怒目金刚一样,叫人心头发颤。
此刻,他笑吟吟地坐在孙林对面,拿了烟盒出来,问孙林抽不抽烟。“你马上都要上大学了,可以独当一面了,男子汉不抽烟可不成。我跟你爸那会,为了抢烟头还打架呢!”
孙林以前很喜欢到汪波这边来,只有汪波不会把他当孩子看,总是把他当成大人一样对等交流。
尤其孙林重生之后,更加喜欢这种气氛,因为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做点事情。
汪波抽着烟,皱起了眉头,他声如洪钟:“你妈又去赶海了,说都说不听。她好歹是十几年的老会计,养殖场那会没人肯来,她是主办会计顶梁柱,现在病休回来我照顾一下怎么了?用不着避嫌,老子好歹是场长,是总经理,怕他个卵子!”
母亲黄玉秀参加在县财政局当过会计,后来因为身份问题,被调去国营厂,又像是发配一样调到养殖场。病休两年再回来,发现财务科塞了好几个人进来。没办法,这几年养殖场有出口贸易,效益特别好,这些萝卜坑有大把的人抢,连汪波都无可奈何。
于是汪波让黄玉秀在财务科当出纳,打理一些杂事。
背地里,有不少人眼红嚼舌头。
没办法,这年头海州国营厂当会计一个月三四百算不错的了,而东口养殖场当出纳工资一月四百,奖金一百五,福利不提,年底还有年终奖。
黄玉秀为了不让汪波难做,一有空就跟着拖拉机去滩涂赶海。
所谓赶海,就是腰上系着小钉耙,提着小桶,去挖贝壳。文蛤、蛏子、泥螺之类。
盯着日头晒,在烂泥中打滚,盐水中浸泡,可想而知有多辛苦。
孙林也很无奈,当初养殖场效益很差,他妈是主办会计,没想到现在效益好了,当个出纳都有人眼红。
“等会她回来,你给我好好劝劝她,只要我在这里一天,谁敢造次!她给我安心养身体,你在外上学也安心。”汪波看起来有点疲惫,想必这些日子也是烦心事不少。
孙林心头一动,问道:“汪叔,你刚才提到RB人压价什么,怎么回事啊?”
他来养殖场,是想捡个漏,倒手卖文蛤给收文蛤的RB商人,小赚一票的。因为记忆里今年8月份开始,RB的文蛤涨了一大波价,尤其是从海东这边进口的文蛤,质量又好,很受欢迎。
明明在涨价,小RB怎么在压价?这里头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