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世位于阿尔卑斯山的北面,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小城,永久中立国瑞士的首都。
当然,所谓的人口比较少而已,这座城市是整个蓝星银行业的中心,也是欧罗巴,甚至整个蓝星亿万富翁最集中的都市之一。
苏黎世大学也是欧罗巴最著名的高等学府之一,而且很奇葩的是,这个学校偏科非常厉害,它的人体免疫、医学和生物工程方面的研究特别发达,隐隐处于整个蓝星的领导地位。
“其实原因也很简单”,王一男跟周慧解释说,
“因为越有钱的人越怕死,所以整个苏黎世的有钱人,都拼命资助苏黎世大学这方面的研究,指望有朝一日能够研究出长生不死的药物来”,
“这么说当年的秦始皇也是这个心理,对吧”,周慧说,
“我觉得你也挺怕死的,要不怎么坐一次飞机,就像要了你的命一样”,周慧忍不住拆穿王一男的老底,
“那不一样,我是恐惧未知,飞机在空中晃悠的时候,因为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才让我恐惧”,王一男努力为自己辩解,
“当然,谁都怕死,难道你不怕?”,最后王一男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怕死。
因为有了心事,王一男在苏黎世大学的演讲,效果就有点差强人意了,这也很正常,毕竟面对那篇文章的颠覆性结论,能保持淡定才是怪事。
其实在看到那篇文章之前,王一男就隐隐有了一些类似的想法了,从哥德尔系统的1.0版本到哥德尔系统2.0版本的进化,整个系统的演化过程已经有点这样的意思。
哥德尔系统1.0是建立在人类的经验上的,它的输入是自然定律和人类的一些工作模式,所以找到的缺陷很容易就能够表达为人类所能够理解的形式。
可哥德尔系统2.0就不一样了,它的输入抛弃了人类的工作模式,完全是从零开始学习的,学习的成果是谁都弄不明白的哥德尔系统内部的神经网络。
使用神经网络来寻找人类开发系统的缺陷,实际上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这毕竟绕了一层,最理想的方案,是人类看懂神经网络表达的意思,然后应用在自己的实践中,但是显然目前做不到这一点,因为没人能看的懂,所以只好是用神经神经网络来挑错误,尽可能帮助人类创造出更高质量的系统。
实际上,最好的系统就是神经网络本身,在机器识别文字、数字、乃至面孔的领域,人们已经这么做了,直接将神经网络和芯片一起放在识别的设备上,也取得非常好的效果。
但是,绝大多数应用领域,是不能直接这么做的。
就像之前的超导研究,哥德尔系统直接得出了更好超导体的晶格结构,但是如果别人问起王一男,“你是怎么获得这样的结构?”,王一男是回答不上来的,因为至少在现在,没有人能接受这是一个人工智能推导的结果。
所以,王一男和李文静还有邱先生、陶教授,集合四个人的力量和智慧,总算找到一条人类可以理解的理论途径,成功推导出哥德尔系统早就通过神经网络获得的结论。
王一男还在想着,能不能从这次经验中学到点什么,可以找到一种通用的方法,来描述神经网络的结论,或者说从现有理论推导出神经网络模拟进化的结果。
但是现在,这篇文章明确的说,“No,No,No”,“这种普遍的方法从数学上来讲是不存在”,
“绝大多数神经网络的结论,无法用人类能够理解的形式系统来描述”。
当然,严格来说,这不是人类智力的极限,而是人类逻辑思维能力的极限,因为人类的大脑,本身就是由生物神经网络组成的,人类识别文字和图像的能力,同样是通过神经网络来完成的。
从最通俗的意义上,这篇文章的结论可以表述为:“不是任何两个不同的面孔,都能够通过语言描述其特征的方式来进行区别”。
望着远处终年积雪的阿尔卑斯山,王一男的思绪总算找到一个勉强可以落脚的地方,“逻辑思维的局限,而不是人类的智力的极限”,这个结论他勉强可以接受。
毕竟,这样的事情在现代科学中又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哥德尔不完全性定理已经证明了矛盾是一切形式系统的本质属性,当时的科学家受到的冲击可是要大得多,这篇文章只不过更进一步,证明了逻辑思维、甚至形式系统本身是无法描述所有的复杂存在的。
当然,目前的这个结论还是一个猜想,不能成为定理,虽然说蓝星最强五人小组都确信这个结论是正确的,这个猜想,还是必须补充完所有逻辑链条上的漏洞和省略的地方之后,才能成为定理。
“真是讽刺啊”,夕阳映照在阿尔卑斯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上,涂抹出富丽堂皇的金色光芒,就像科学的皇冠一样,光彩夺目而又庄严神圣,王一男喃喃自语,
“人类居然能用自己的逻辑思维能力,证明逻辑思维能力本身的局限,难道以后的教材上,再出现新的材料甚至理论的时候,附上的不是证明的过程,而是XXX神经网络,在什么时候得出的结论么”。
“那样我倒也省事了,不用再解释为什么可以得到新超导体的晶格结构,写上一句,经过YYY人工智能一百个小时的模拟训练,我们得到了新的超导体应该具有的晶格结构就足够了”。
“这是新时代科学的辉煌序幕”,
“还是一场灾难的前奏呢?”
“真是伤脑筋啊”,王一男陷入久久的沉思中。
王一男眺望阿尔卑斯山的地方,是一个湖边的林荫道,苏黎世大学接待的规格还是没得挑,给他们选择的酒店坐落在一个美丽的湖畔,风景如画,空气宜人,来自帝都的王一男觉得自己都快要醉氧了,估计要一大波汽车尾气才能恢复正常。
周慧看着王一男的面孔,在夕阳的光彩下,因为思考,仿佛放射出夺目的光芒般,充满了魅力,周慧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王一男了。
“在想什么呢?”,等到王一男的视线从远山收了回来,周慧问到,
“你相信上帝吗?”,王一男问,
“大部分时间是不相信的”,周慧回答到,
“不过有些时候,碰到一些不能理解或者解释的事情,觉得上帝可能还是存在的吧”,周慧说,
“我也不信”,王一男说,
“不过我可以想象,也许不久以后,上帝就会增加一大波信徒了”。
“为什么?”,周慧问到,“难道是因为你们这些天讨论的那篇稿件吗?”,
“恭喜你猜对了”,王一男点点头,“回去奖励你一颗大白兔奶糖吧”,
“一边去”,周慧狠狠地拧了王一男一把,“为什么啊,一篇稿件会有那么大影响力吗?”。
“当然有了,因为这篇稿件更深刻的告诉我们,人类的理解能力是有着自己的局限的,大自然的复杂程度远远超过了我们的语言、符号、公式或者说我们所构造的形式系统所能描述的程度”,王一男说,
“面对这种情况,我相信只有很少数意志坚定的人可以坦然的接受这一切”,
“更多的人,会感到彷徨、无助、还有对自身,对科学的否定”,
“于是,求助一个无所不在而又无所不知的上帝,就会成为弱者唯一的选择”,
“人总是希望抓住一点可以依靠的东西”。
周慧陷入了深思,“好像是这样的,当年量子力学的理论,包括量子纠缠的存在,不是被很多人当做上帝或者神灵存在的证据吗”,
“决定论的破灭是一波(拉普拉斯妖不可能存在),实在论的破灭又是一波(量子纠缠的存在),现在好了,连自然世界的可表达性也要被拿走”,王一男仿佛在跟周慧说,又仿佛在提醒自己,
“科学进步的过程,就是人类发觉自己卑微的过程,真是知道的越多,越证明自己的渺小啊”,
“那你呢,你会因此相信上帝的存在吗?”,周慧抬起头,好奇的问王一男,
“笑话,聪明如我,还有那个不知名的文章作者,以及陶教授等等蓝星最牛X的大脑,我们认识到自然世界是不能完全用公式、符号、语言来描述的,凭什么那个不知道躲在那里的的上帝有这个本事?”,王一男还是一如既往地臭屁,
“连人类最强大的工具,抽象、逻辑、形式化系统都无能为力,圣经里面描述的一个曾经的凡人能做到?”,
“别逗我了,当然,要是上帝拥有一个超级神经网络的话,说不定还有一点点可能性”,王一男还是忍不住开了个玩笑,如果真的有全知的神经网络上帝的话,原谅我们主角的无知吧,毕竟他还年轻不是吗。
“啪、啪、啪”,这个时候,周慧的身边突然响起了一阵掌声,
一身红衣的杨立函走了过来,她好像从来不换衣服一样。“非常精彩”,杨立函说,
“我总算明白作者为什么要把这篇稿件交给你了,看起来你真正读懂了稿件的内容”,
王一男跟周慧说过稿件的来历,她立刻明白了这名女子的身份,
“你是谁?”,周慧问道,
“稿件的作者又是谁?”
“为什么要把稿件交给我们家一男?”,
周慧活脱脱一副护犊子的表现,她拉着王一男,一脸警惕的问。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