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周给几人满上,几人客客气气地接了,举起碗,李嗣业说道:“来,先干了这碗,我们庆祝此次大胜!”
“干!”众人一起喝了一碗。
李嗣业接过酒壶,给陈文周倒上后又给自己倒上。
“文周,前一次夜袭将军沟的时候,你救了我的命;我被贬到火头队的时候,你让我明白了自己失败在哪里,而这次,你又帮我拿下了将军沟,我是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了!要不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别去火头队了。”
正把碗送到嘴边的陈文周闻言赶紧放下酒碗,拱手说道:“将军我还有菜没洗完,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是很敬业的,回聊。”
“回来!”李嗣业没好气地笑骂,“罢了罢了,你还做你的火头军吧。”
“哦,我仔细一想,虽然抓工作是好事,但也要劳逸结合,明天再说吧,”陈文周又坐回来。
副官和两名部曲将对视一眼,一个推断就此产生:此獠应是川剧传人,擅使变脸绝技,外兼无耻内功。
李嗣业正色说道:“其实这不仅是我个人的意思。我今天去大帅府的时候,向大帅汇报了整个过程,我举荐了你,他对你的军事天赋很感兴趣,让我好好培养你。”
这么说来这个事情已经惊动了朔方军军委,这可不是好事情,人怕出名猪怕壮,陈文周想到。
“将军,我已经说了,那些战术都是孔明先生托梦告诉我的,我只是传达他的意思而已,这次胜利的原因主要还是你长得太帅,气场强大到孔明先生都要托梦了。”
李嗣业没听见这句话。
陈文周突然把酒碗一放,疑惑地看着李嗣业说道:”将军,你只统管咱们骁骑营六百人,说个难听的,您这个官不算太大吧,按理说不能直接向大帅汇报战况吧?“
陈文周的疑问不无道理,李嗣业的骁骑营就六百骑兵,只算是营级编制,李嗣业也只能算是中级军官,按道理是不能越级直接向朔方军最高长官汇报工作的。
所以陈文周怀疑这是李嗣业在吓唬他。
李嗣业高深莫测一笑,没有说话,副官接过话茬说道:”文周你有所不知。我们玄字号骁骑营虽是朔方军管辖,但却不是常备军。我们驻守在西域的疏勒军镇,有单独的辖地和屯所,直接听命于元帅。除特殊情况,一般不回总部。“
陈文周一听就明白了,说白了骁骑营虽然是朔方军的编制,但却相对独立,听召不听宣。
“而且,我们是奇兵,”李嗣业补充道。
陈文周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当了这么久的火头军,‘奇兵’的意思他还是明白的。
唐军分越骑(轻骑兵)、屯骑(重骑兵)、步射(弓箭手)、步卒(步兵)、排矛手、弩手、跳荡队(突袭兵)等兵种。
除此以外,还有灵活兵种,这些灵活兵种根据战事情况,临时确定具体兵种和行动方向,统称为奇兵。
奇兵不受具体哪一兵种长官的节制,而是直接听命于总指挥部。
难怪李嗣业可以直接和郭子仪对话,原来这玄字号骁骑营还有这么个来头,陈文周想到。
李嗣业说道:“对了,你那天说高仙芝和封常清将军有难是什么意思?我跟大帅说了,他对这个问题很重视。”
陈文周听到李嗣业这句话,面色不由得深沉起来,“这问题我只能是推测。那天我夜观星象,见南方天空处,封诰星明亮而武曲星幽暗,封诰在东,是叛军,武曲在西,是我军,武曲星处两颗主星竟被乌云遮住,这恐怕是将星陨落的前兆啊!”
李嗣业和其他三人对视一眼,都看见其他人脸上的凝重之色。
如果在之前陈文周说这话,他们一定会认为陈文周在搞封建迷信牛鬼蛇神那一套,但现在,他们不得不慎重起来。
陈文周左手扯肉喂进嘴里,右手去拿酒壶,含糊不清地说道:“将军,咱稳(们)赶紧撕(吃)肉喝酒吧,过了根(今)天,恐怕又要忙起来了。”
“啥意思?”李嗣业疑惑。
“喝酒吧,”陈文周抱起酒壶对着壶嘴就开始吹了。
李嗣业、副官、部曲将:“……”
占领将军沟的第二天,骁骑营驻地全部搬迁至将军沟高地。
入夜,陈文周正在火头队勤奋地淘菜,准备明天的伙食,这时候郝廷玉走进来说道:“文周,有人找你。”
陈文周抬头一看,郝廷玉身边带着一人,身穿白色圆领袍,正打量着自己。
郝廷玉看了那人一眼,又看了看陈文周,说道:“你们聊,我切肉去了。”
“你就是陈文周?”白袍人略显诧异地盯着陈文周,显然,他根本没想到陈文周竟然是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杂役兵。
陈文周站起来,把手在屁股上擦了几下,拱手说道:“我就是陈文周,不知道阁下是哪位?找我有什么事情?”
白袍人拱手回了一礼,笑道:“在下薛景仙,素闻文周兄弟的大名,我家先生想见一见你。”
陈文周暗忖:我小小小火头卒子一枚,哪来什么大名,你这打胡乱说的小子,一看就是要给我下套。
当下淡淡地说道:“阁下恐怕是找错人了,我只是个火头军。”
薛景仙摇摇头,示意没有找错人,说道:“找的就是火头军。”
哦?陈文周一愣,难不成我每天像小蜜蜂一样勤恳的劳动引起了别人重视,要给我颁发一个劳动模范明星奖?
陈文周疑惑道:“你家先生又是谁?”
薛景仙高深莫测地一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陈文周摇了摇头,说道:“你这个人来路不明,还装神弄鬼的,万一把我骗了去劫财劫色怎么办?我不去,我还有好多菜没洗,你知道,我这个人是很敬业的,失陪请吧不送了!”
逐客三连招一放完,陈文周就蹲下去继续打理那些菜叶子去了。
薛景仙愣住了,劫财劫色?
他仔细看了看陈文周,实在看不出他的色哪里,财又在何处。
薛景仙心想:看来李嗣业说得一点没错,这个叫陈文周的火头军不是个正常的家伙,更不按套路出牌。
老薛一时之间还真难住了,这人是上峰点名要见的人,总不能绑回去吧?
请又请不动,绑又不能绑,这可真是难做了。
恰在这个时候,骁骑营的哨官到了,一看到薛景仙,哨官脸色一惊,正准备行礼,薛景仙却摇摇头。
哨官点点头,对陈文周拱手说道:“文周兄弟,将军让我给你带个话。”
陈文周拱手说道:“哨头请讲。”
哨官看了看薛景仙,然后说道:“文周兄弟,将军说,这位薛爷有什么吩咐,你照办就是了。”
陈文周看了看薛景仙,没想到这故弄玄虚的家伙竟然早已打通了关系,只能说道:“那好吧。”
哨头朝两人拱拱手,转身复命去了。
“走吧,”当下陈文周跟着白袍人出了火头队。
两人策马走了几分钟,并不算太远,陈文周回过头还能远远看见骁骑营驻地的灯火。
“到了,”薛景仙说道。
两人跳下马,走到一处火堆的旁边。
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正在拨弄着柴火,身后并立着几名虎背熊腰的卫士。
薛景仙把陈文周带到老者的跟前,行礼说道:“大,呃,先生,陈文周来了。”
老者点点头,从他们两人过来的时候,老者的视线就一直定在陈文周的身上。
只见他衣着简陋,相貌普通,就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杂役兵了,实在不像是一位知晓观星奇术的高人,于是问道:“小兄弟,你就是陈文周?”
陈文周一边点头,一边观察老者。
只见他两鬓虽有些银丝,但精神矍铄,身穿黑色圆领袍,头戴软角幞头,五绺长髯垂在胸前,坐在那里,自然有一种从容但不失威武的气质。
这个老家伙不简单,陈文周暗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