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酒!”
常茂脸色烧起了红云,将披在身上的大氅一甩扔在一边,将衣襟也解开,露出满是伤痕的胸膛。
豪气云天的说道:“果然是好酒配英雄!来兄弟,与小兄倒满。”
见到那满是伤痕的身体,韩阳也收起了打趣的心思。
端起酒瓶,上面的商标早就撕掉了,细酒长流,倒满海碗。
常茂再次端起酒杯,也不夹菜,眼睛微微闭着,一小口一小口,小心翼翼的将这一大碗彻底喝了下去。
顿时感觉腹内有一股烈火在燃烧,连带着肚子上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身死又何求!兄弟,再给小兄满上!”
韩阳笑着说道:“莫急,先吃口菜,这花生米是我家乡菜,最适合当下酒菜。”
常茂也不用筷子,直接抓了一把,像是倒豆子一样,直接倒入喉中。
满嘴的槽牙,大肆咀嚼,伴随着酒意,发出真正畅快的呻吟之声。
韩阳端起小酒盅,此物类乳状,乃是为人雅士最为欢迎的饮酒之物。
倒不是韩阳不是豪爽之人,不喜欢大碗喝酒,实在是心疼兜中的钱财,到现在连房贷都没还完,他可不敢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
常茂虽然大大咧咧,行径也混蛋,但是粗中有细,他一眼就看出韩阳舍不得他那酒。
联想到他娘子刚才所言,想必韩阳定然平日舍不得喝这酒。
笑着说道:“兄弟,这酒确实是绝世佳酿,但再好的酒,也该有价钱吧?为兄乃是陛下御封的郑国公,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说着将厚厚的一叠纸钞塞给了韩阳。
“小兄知道,你家多半是娘子掌银,这是五十贯,权当诊金,你先藏起来。开肠破肚之后,小兄不论死活,还会送你城东郊外的庄园一套,以报答今日之恩。这是地契,你收好。”
韩阳皱着眉头说道:“兄长,你这是在寒碜我么?你乃是为国赴汤蹈火的勇士,身患重病,依然跃马杨戈,替国杀敌,我岂能收你的好处。”
常茂一摇头,说道:“欸,你从仙界而来,身无长物,想必连住处都没有吧?
你这等高人,连住处都没有怎么行?你就当兄弟替国养士便好,我常氏一族,身负皇恩,岂能让你这等高人在民间受苦,况且你总是住在客栈也不是事儿。”
韩阳心想,“你现在感觉洪武爷对你们常家好,那是因为他老爷子的刀片子还没砍到你身上。也罢,既然我有把握救你一命,收你一栋宅子也不过分。将来有机会再报答你便是。”
韩阳拱拱手道:“那小弟就却之不恭了。”
常茂哈哈大笑说:“这就对了,兄弟之间当有通财之义。你与我有恩,又要救我性命,我岂能知恩不报。
兄弟,你一定要记住小兄的话,有了宅子,便去有司登记黄册,既然你准备为国效力,总是黑户不行。
此外登记了黄册,有了户籍,你便是我大明的子民,可以领取上田三十亩,其余东郊庄园附近所有的荒地,你能开垦多少,便有多少是你的。
到时候我打句招呼,给你定个官户,从此以后纳税的事儿自然也就免了。”
韩阳一瞪眼说道:“兄长你说啥?开垦多少,多少便是我的?”
常茂得意的说道:“陛下天恩,准许人口荒芜之地,全力开垦土地,听任自用。城东的地,乃是盐碱地,所以还没开垦,你请些有经验的老庄户,也能收些粮食。”
韩阳听到这里,颇为感动,自己与常茂只是一面之缘,其实也并没有对他做什么。
只是给打他打了一剂麻醉针,他却连自己住的地方,以及未来生存的事儿都给考量到了。
这才是真的面粗心细。
难怪世人常说,老子英雄儿好汉。
这常遇春的儿子,也是当世少有的豪杰。
韩阳再次一抱拳说道:“兄长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哈哈,兄弟,快快请起。”常茂笑着说道:“就凭你帮我保住了沧州府的粮仓,这些就是你应得的。只是今日开肠破肚之后,小兄不知道还能否在人世,心中不免有所唏嘘。”
说着常茂潸然泪下。
“兄弟,你可知晓,活着对我有多重要吗?”常茂悲怆道。
韩阳不解说道:“人生在世,谁不愿意活着?只有活着才能享受这大好世界啊!”
常茂一摇头说道:“错!人活着不是为了享受的。而是为了守护或者追逐些值得的东西。”
韩阳一点头说道:“是那么个道理。那兄长为了守住什么呢?”
“荡尽鞑虏,寸土皆明。”
常茂声嘶力竭的喊出这八个字,拍着胸脯说道:“我爹死在杀鞑虏的道路上,而我则必须继承他的遗志,为了这个信念继续战斗下去,可是今天我就要开肠破肚了,很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韩阳明白,在古人心目中,开肠破肚跟见阎王爷没有什么区别。
隐满一杯,刚想说些什么。
常茂又说道:“兄弟,我知道你有本事。脑子也好使。打仗很贼,若是小兄不在了,有朝一日,扬鞭北疆,生擒元帝的时候,来小兄坟前倒上一杯酒,告诉我这事儿。小兄在下面也就含笑九泉了。”
韩阳苦笑不得说道:“兄长,你且宽心,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手术,只是阑尾炎而已。”
“别糊弄我了,还而已,开肠破肚能活吗?在战场上,开肠破肚的弟兄们多了去了,真的活下来的有几个?全都让阎王爷带走了。”
韩阳解释说道:“那是大夫水平不够。有我呢。”
“有你也不行。我知道此次治病的风险。”常茂端起酒杯又是一大碗,将韩阳珍藏的二锅头喝的一干二净。
韩阳心里这个气啊,心想我这好不容易从家里带出来的酒,就这让你给消灭了。
你治病很恐惧,但是我是无辜的。
常茂止声昏睡过去,秦瑶抱着两个在外面晒太阳睡得昏昏沉沉的小家伙走了进来。
看着已经昏睡过去的常茂说道:“阑尾炎手术,也算是个正经的手术了,需要无菌手术,你在这里给他做手术,他很有可能被感染。我刚才回去的时候,给公公打电话了,说你一个拍戏的朋友得了阑尾炎,需要做手术,公公当年不是市医院的一把刀么?这手术让他做正好。”
韩阳点点头,看着趴在桌子上鼾声不断的常茂,点点头道:“他喝醉了,今晚,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