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风和日丽,许褚手按刀柄,站在曲直平整的官道前。他仰头望着天空,构想着还未曾谋面,在演义里被大败曹军,如今还未改名‘徐庶’的徐福究竟长什么模样。
这是第一次许褚觉得有机会能与传说的人物共事,他必须牢牢把握这个千金难买的机会。因为他知道,他需要很多人才的帮助,才有可能改写自己的命运。
徐福啊徐福,不知你我相见,也只是一场镜花水月,还是一次能被后人大书特书的邂逅。
“主公在想什么?”宫肃来到许褚面前,顺着许褚的目光看去,湛蓝的天空飘着一朵朵白云。
许褚转头看向宫肃,用拳头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胸口,笑道:“我在想,为什么你们连缘由都不问,就肯陪我去冒这个险。”
宫肃正色说道:“就跟当初主公不问缘由就收留我一样。”
许褚了然,这就是古代游侠男儿的义之所在罢。许褚的勇敢跟义气,让身边几个兄弟对他死心塌地;那么徐福呢,他替朋友报仇的行为,难道就得不到那些热血儿郎的敬佩吗?
也正因此,许褚清楚这次营救徐福与其说是救人,不如说是抢人。要抢在徐福结交的党羽之前把人救出来,否则就将会和这位胸有智谋的徐元直失之交臂。
许褚等人没马,就只能步行去。救人就必须得面对衙门中人,所以得留着力气,不能走得太急。
陈义自告奋勇,愿意先行。于是将配刀解下交给子范,又拿出水囊咕咚咕咚狠灌了几口,“这些东西带身上太重,子范帮我拿着。”
他的任务很明确,快速跑到西乡,获知情况后马上折返,届时许褚可以视情况行动。
同一时间,有一人也正透过狎狱的小窗,看着天边的白云。他的命运就像云一样,变化无常,脆弱不堪,或许一阵风就消失殆尽。
他就是徐福,一个刚满二十一岁的年轻人。选择做一个轻生好义的侠士,他不后悔;替朋友报仇杀人被捕,他也不后悔。一名年幼丧父,出身寒门的士子,即使曾钻研律法,熟读经义,又有什么用呢?那些高高在上的掌权者,看不到他的才华,只看到他的出身。他这满腔热忱,除了付诸东流,还能有什么选择。
徐福相信他结交的豪侠会来救他,义气这两个字,没有其他人比他们看的更重。
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应该是要把他送到阳翟。像他这样的大罪,西乡这种小地方,是没有资格处理的。
来人正是将徐福捉拿归案的西乡游徼,他检查了下徐福身上的绳子,用手勒紧了些,就带着徐福来到上官面前。
游徼的上官,自然是乡有秩。西乡是大乡,有秩薔夫是由郡中任命的,所以徐福猜测他会被送往阳翟定罪。如果送到县中,这份抓捕逃犯的功绩就会被县里拿去。
“谢君,人犯带到,是否立刻送往郡中?”游徼恭敬问道,西乡有秩谢高是本地人,素有威望,也是位博学之士。
谢高回答:“马上动身,此人党羽众多,在长社有些侠名,要防止他的党羽前来抢人。”言罢转头看向徐福,说道,“我看你也是一表人才,为何却要做下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可惜啊可惜。”
游徼旋即带上徐福,又命挑选来的四名颇有勇力的亭卒随行护送。没走多久,行至泳溪桥前,却见桥头附近站满了人。
游徼大惊,这些不怕死的还真来了,而且是光天化日毫不遮掩。他当机立断,命一人去请援兵,其余人等亮出兵器,原地戒备。
那些来救徐福的人多半来自长社县,也有附近乡县的游侠,以少年人居多,大都面有菜色,想是出身穷苦人家。他们看到徐福后,缓缓围了过来,每个人都手持利刃,目光坚定。
当此生死一刻,胆子小的亭卒双腿已经开始打颤。游徼本人也是手心出汗,大气不敢出一下。
咚咚咚!鼓声传来。十里一亭,十亭一乡。亭是汉代最基本的治安单位,设有警鼓。当遇到大股盗贼或者动乱的时候,亭中就会击鼓示警,招呼其余亭里的守备或者乡民来救援。
听到鼓声,游徼底气大涨,厉声道:“尔等还不退开,休怪我刀下无情!”
......
陈义折返遇到许褚时,已经累得瘫坐在地上。
“大...大哥,我到西乡边上一座桥前,看见许多人等在那里,定是徐福的朋友。我们......得......得快些赶路,不然徐福就被人救走了。”
许褚闻言,将头发弄乱,抓了泥土抹在脸上,“子范宫肃,我们快走!”
子范与宫肃也与许褚一样披头散发黄泥加身,一路快跑,到那泳溪桥前,正好听见鼓声。
又见一人带着人马赶到,乃是西乡有秩谢高。谢高是有胆色的人,直接走到徐福党羽面前,声色俱厉道:“尔等无视国法,是要造反么?!此人盗杀良民,不论其动机如何,都要交于有司处置。尔等若还珍惜前程,想做大汉子民,就速速散去!”
谢高一身正气,昂首挺胸,徐福党羽闻听此话,一时被唬住,不知觉后退两步。
许褚等赶到桥头,瞧见众轻侠犹豫不决,暗道天赐良机,能不能抢到徐福在此一搏。
于是二话不说,冲向徐福。众人注意力全在谢高及徐福党羽身上,不想桥上又杀出三人,直奔徐福而来,那游徼刚将刀提直胸前,话都还来不及说半句,就被许褚一手抄起,摔了个七荤八素。
子范后发而至,背起徐福就走。许褚朝徐福党羽喝道:“快闪开,我是来救徐福兄弟的!”与宫肃排开人群,冲向桥头。
“贼子站住!”谢高目眦欲裂,也不顾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死死扯住许褚衣襟,却被许褚带倒在地,嘴唇破裂,满口是血。
许褚心中遗憾:此人倒是铮铮铁骨,不畏豪强;若是太平盛世,以后定是造福一方的能吏。可惜,乱世马上就要来临。
过了泳溪桥,回头一看,却见谢高拼命追来,那游徼也早已从地上爬起,带着人朝自己狂奔。
徐福这群朋友是猪么,也不替我挡一下。许褚回身,提刀迎上。他身形魁梧,英武不凡,这一回头如神龙摆尾,追来的人被这气势所慑,身形一滞。
许褚将刀往木桥上一插,抱胸而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不知他要做什么。
这种被注视的感觉真不赖。
许褚低头,看着表面已有些斑驳的泳溪桥,突然心中有感。
谢高,西乡游徼,招呼而来的乡民,徐福的党羽,这些人瞪大眼睛看着,心里都有一个疑问:这大汉要干什么?
许褚俯下身,右手握着刀柄将刀拔起。
“呀啊!”他大吼一声,用尽全力一刀劈下,这全长二十余米的泳溪桥,竟拦腰而断,中间十来米长的地方,厚重的板木失去依托,哗啦啦掉入河流中,溅起无数浪花。
饶是谢高饱读诗书,胆色过人,也匍匐在残余的桥面上,怔怔看着许褚。
其余人更不必说,那游徼汗如雨下,不停地后退,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那些乡民及少年轻侠,有的已经跪在地上,有的不自觉软倒,总之是不能动弹。
许褚张开手掌,看了眼裂开的虎口,忍痛吐出一个字:“走!”便拉着同样目瞪口呆的兄弟们扬长而去。
.........
“人间哪有这般神力,那贼首莫不是鬼神下凡?”
阳翟县荀彧家中,荀彧正与两个年轻人一同饮酒。身为太守属吏,除了日常休沐外本是不能擅自回家的。但是听说一个朋友远游归来,荀彧马上就告了假,返回家中与好友会面。
荀彧浅浅啜了口杯中之酒,摇头道:“奉孝莫要玩笑,那泳溪桥是建武年间修建,距今已有百余年。年久失修,若有一人天生神力,将那木桥一刀而断也不是什么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