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已不早,如果要回阳翟,最好马上就动身。阳翟作为颍川治所,太守阴修为了安全起见实行了宵禁,不允许闲杂人等晚上到处乱走。
何况身边还有个逃犯徐福,抓捕他的公文早已传遍郡内各乡县。一旦碰到有官府中人盘问,届时可难以糊弄过去。
暂时不回阳翟的话能去哪呢?在许褚原来的打算里,他是把‘发家致富’的希望寄托在荀彧身上的。荀彧在后世人的评价里,是一个重汉室、有远见的能臣。加之许褚曾救过他的族弟荀平,能帮他讨要个几百人马的实际指挥权还是有可能的。有了人马,他许褚才能立功,才能在不久的将来有机会参与到讨伐董卓的战事里。
至于郭图那个没有节操的家伙,许褚根本不抱希望。
他将这想法跟徐福说了,徐福却笑道:“将军何必多此一举。”
“黄巾乱后,各地世家大族为了保护自己,豢养门客豪奴,规模渐大,官府何曾管过。更不用说将军还是太守亲命的军候。再者如今颍川境内仍有数万黄巾余孽流窜,值此用人之际,又何必拘泥常理,只要拉起一支队伍,杀贼立功,不论是朝廷还是天下人,都会对将军刮目相看。”
许褚听了,将徐福的话消化了一下,表示很满意。于是拉着徐福的手,说道:“元直可有高见?”
甭绕圈子了,你直接说吧,我老许信得过你。
徐福把子范等兄弟也叫了过来,将心中的谋划一说,大家都拍手叫好。
陈义兴高采烈地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吧。”
徐福也是雷厉风行的个性,当即点头道:“将军,你若觉得可行,我们就出发吧。”
许褚想了想,说道:“好,不过……阿义,要叫你再辛苦回阳翟一趟。”
陈义大声应下,问:“大哥有什么要交待的?”
“给主簿荀君带封信,回来的时候把宫严兄弟叫上,到时候直接去鄢陵找我们。”许褚说完,又附着陈义耳朵轻声道,“荀君送我们的钱,还有杜君送我的铠甲可别忘了带过来啊。”
在陈义鄙视的眼神下,许褚又请徐福捉刀代笔,写一封信给荀彧。大意是我许褚蒙诸公错爱,整天待在家里无所事事,心里惶恐不安。听说洧水附近一直有流寇滋扰百姓,就带着兄弟们过去杀贼,以报答诸位的赏识之情。
徐福一边听许褚说,一边打好腹稿,但却没有纸笔。宫肃见状毫不犹豫从身上撕下一块布,又拔出短刀割开手掌,说:“徐福兄弟,就用我的血将就着写吧。”
徐福咽了口唾沫,心道此人是个狠角色。
不多时信写好,陈义告别众人,拿起就走。
许褚是真的看好荀彧,只可惜他现在的实力完全不足以承担荀文若的梦想,也就只能‘画蛇添足’地给他写封信,刷刷存在感。
按照徐福的建议,他们首先要去的地方是徐福的老家长社县。当然徐福待罪之身,县里是万万不敢去的,所以许褚决定带着子范进入县中,留徐福跟宫肃在附近的竹林中等候。
到长社有两件事:一是拜望徐福的母亲,汉代以孝治国,不论士人黔首都极为注重孝道,所以拜望徐母是件必须要做的不是小事的小事;二是拉拢一批轻侠,以做为起事的家底。据徐福所言,长社最有名的一个轻侠名叫王阑,素来与他交好,只要能说服此人,须臾便能引来数十人投奔。
这第二件事,要看缘分,如果那王阑不愿追随,也没有办法强来。所以许褚把脸上泥垢洗干净,重新理好头发,便把身上为数不多的钱全在集市换了些生活必需品,与子范一道前往徐福家中。
徐福的父亲健在时,家里条件尚可,所以他的家倒比许褚在阳翟安生的地方要大点。但是家道中落后,留下孤儿寡母,许多旧了的,破了的地方无钱修缮,看上去没几年可以住了。
走进院子里,只见一个老妇提着水桶,甚是吃力的样子。子范莽撞,开口便问:“这儿是徐福家里么?”
他嗓门大,又来的突兀,老妇本就颤颤巍巍提着水桶,经这一吓脚底打滑,摔倒在地,水也打翻。
许褚连忙过去搀扶,骂道:“你这莽汉,不知道先打个招呼?还不快来帮忙!”
子范过意不去,一起扶住老妇,歉然道:“老人家,对不住。可有伤到筋骨?”
老妇摇头,只说崴了脚,搀扶她坐下就可。
坐停当后,老妇眯着眼,好生将许褚跟子范上下打量一会,问:“我不曾见过你们,你们是谁?”
“老人家,你是徐福兄弟的母亲吧?我们受徐福的嘱托,特地来看看伯母。”许褚微笑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和善。
徐母点点头,“原来是我儿的朋友。”才说一句,泪水就不自禁流了下来。
徐母两鬓斑白,手上长满老茧,刚才许褚看她走路,觉得她腿脚应该也不太灵便。她正是最需要子女奉养的时候,可是唯一的一个儿子却因杀人有家不能归,谁见了能不心生恻隐。
那徐福,想必心中也极为后悔吧。
许褚让子范把买来的东西拿进屋里,又让他替徐母重新打一桶水,为了宽慰徐母,就把自己将徐福救出的事说了。没想到徐母更加伤心,说徐福本来已经犯了国法,如今逃之夭夭,肯定罪上加罪,再没与她有相见之日了。
许褚无奈苦笑,一时间只能看着徐母潸然泪下,自己也跟着伤心,两眼通红。
徐福啊徐福,你好歹还有个母亲可以牵念,我老许来到东汉,亲人是半个也没有。
“大哥,你怎么也跟个娘们一样哭起来了。”子范从屋里出来,看到许褚模样,嬉皮笑脸说道。
“混小子,敢笑你大哥!”许褚抬手就要打。
子范讨饶,突然开了窍似得说了一句:“俺说你们哭啥,徐福兄弟跟着大哥做事,日后发达了,把伯母接过去不就团聚了嘛。”
“对对对,伯母,忘记与你说明白了。小侄名叫许褚,是太守新任的军候,徐福兄弟现在正跟着我戴罪立功,您就别担心他了。”许褚忙道。
“真的?”徐母将信将疑。
“那还有假?”许褚昂首挺胸,英武的身姿落在徐母眼里,她便信了七八分。
正安抚着徐母,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十几个大汉闯了进来,当先一人短小精悍,破口骂道:“两个狗官差,休得对伯母无礼!”
啥?官差?还加了个狗字。
子范暴脾气,抽刀回骂道:“泼贼骂谁呢,以为老子刀是生锈的!?”
那短小的汉子冷笑,说道:“在这方圆百里的地界,敢与我王阑如此说话的人还是头一回见。也罢,让你这狗官差死个明白!”
原来他就是徐福说的王阑,虽然身材矮小,但是身子极为壮硕,双目精光熠熠,不是易于之辈。
许褚愣神的功夫,子范跟那王阑已经交上手。
子范在几个兄弟里,跟着许褚学武最久,武艺最高,一把短刀在手,进退攻防颇有章法;那王阑在长社县一代名声响亮,用的是随身携带的匕首,身形灵活,也是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