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尚下马,来到许褚身前,拉着许褚的手说道:“将军诛杀贼人,庞某替鄢陵百姓谢过诸位。”
许褚忙道不敢,“此许某分内之事,何敢言谢。”
寒暄几句,庞尚牵着马将许褚等人引入城中,一路嘘寒问暖,颇有拉拢之意。鄢陵县城不大,许褚三十人还真不好安排住处。庞尚在此地置办了一些产业,就让许褚他们暂且在他闲置的屋舍里挤一挤。
许褚谢过,庞尚又说:“诸位与贼人厮杀一夜,疲累不堪,庞某去差人弄点吃食,好教你们安心休息。”话锋一转,又道,“若看见附近有韩综派的人监视,你们不要见怪,这也是他的本分。”
许褚说道:“许某明白,有劳庞君了。”
庞尚走后,许褚问徐庶,“鄢陵县丞为何对我们这般礼遇?与那韩综没来由的敌意截然相反。”
韩综派人监视他们,虽说有怀疑的成分在,但给许褚的感觉是忌惮的成分多些。庞尚同为县官,却对他们好得过了头,个中门道,许褚一时想不通,就只能问徐庶。
徐庶不假思索,答道:“无他,庞君唯望我等留在此地,助其与韩综抗衡耳。”
他把庞尚比作相,韩综比作将,说自古‘将相’失和,不外乎两点主因;一是性情难容,二是权益冲突。庞尚清廉,韩综贪婪,所以互相看不顺眼;庞尚是南阳人,职位高但根基浅,韩综出自鄢陵望族,在本地人脉广,为他效命的人多,难免会把手伸到庞尚的地盘。于是时间久了,两人的关系只能越来越紧张。
许褚深以为然,他的兄弟里,宫肃跟陈义是比较细心的,但却不能像徐庶这样年纪轻轻就对人性把握到这种程度。这种能力无法言教,只能靠自己领会。不过徐庶能这么快做出自己的判断,跟他对鄢陵县情况的刻意了解分不开。
这徐元直生在长社,却对鄢陵县里的事如此感兴趣,恐怕早就有了不安分的心思。
那接下来该怎么做呢?许褚挠了挠头,把徐庶拉到一边,问道:“元直,你之前说的都已经办到了,现在我们到了鄢陵县中,之后该怎么办?”
徐庶一本正经地说了四个字——鸠占鹊巢。
许褚心想:得,鸠就鸠吧,那怎么个占法嘞?
徐庶摇头,他也不知道。杀了雷公山的黄巾贼上百人,他们会不会被激怒而攻打附近州县,徐庶没法确定;庞尚跟韩综有矛盾不假,但这个矛盾是否大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以及双方有没有下决心要剪除对方,徐庶也不知道。
“静观其变吧。”徐福说完,叹了口气。许褚知道,他到现在还在为昨夜同伴之死而自责。也难怪,徐庶再聪明,现在不过二十出头,对于敌我双方的战斗力估算出现失误很正常。他能为许褚谋划一条比较完整的初期战略路线,已经可以算得上难能可贵了。
许褚不由把这段时间对徐庶的了解跟自己印象中的汉末谋士作比较,假设把汉末的谋士粗浅分成S,A,B,C,D五个档次,徐庶应该在A档B档左右吧。
在许褚待在鄢陵县无所事事的几天里,庞尚正忙得焦头烂额,因为马上就到了春播的时间。春播是大事,这件事情做好了,今年就能安稳度过;相反若是没有做好,秋天粮食没有收成,百姓就没饭吃,随之而来的便是动乱。
鄢陵县令的位置空在那,庞尚就成了春播大计的直接负责人。要做的事情有很多,除了督促县里的大户抓紧筹备外,还得带着人挨家挨户走访。有些百姓家里穷困,没有种子,就借种子给他们,秋收后归还;缺少耕牛的乡里,就让里正来领耕牛。
“什么?!你们的地被韩家买走了?岂有此理!”
这日庞尚来到县中大户赵家寻访,却得知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他们手中的良田被韩家强买了去。这个韩家,自然就是韩综的本家。不仅是大户,县中许多百姓的境况更难,他们的田地被韩家买去后,就只能替韩家做长工,别说每年能存下些钱粮,活下去就不错了。
“韩综的气焰竟如此嚣张,还把我庞尚放在眼中么?!”庞尚怒发冲冠,以前韩综虽然贪婪,欺男霸女的事没少做,可至少还有所收敛。现如今看这情景,韩综是把鄢陵县完完全全当做他韩家的后院般予取予求了。
看到庞尚气得吹胡子瞪眼,一副要找韩综理论的架势,他的书佐劝道:“庞君,不可意气用事啊。韩综势强,私自豢养兵卒门客,其众至少五百之数。为长远计,目下还不宜与此獠正面冲突。”这书佐是庞尚的内侄,也是庞尚在鄢陵为数不多的亲信。
庞尚只好叹气,道:“此人一日不除,鄢陵百姓便多一日受苦。何况本郡向来匪患成灾,长此以往,鄢陵终不保矣。”
回府路上,庞尚闷闷不乐,脑中思绪万千,却始终没有一个办法能对付韩综。
形势强于人啊。
慢着......庞尚脑海中忽然晃过一道身影,一拍大腿,自语道:“怎么把那人给忘了!”
随行书佐奇道:“庞君说的是谁?”
庞尚伸出两指,说道:“两件事。其一,我回去马上手书一封,盖上印信,你连夜派人送往阳翟太守府;其二,你亲自去各乡里走一趟,暗中收集韩家强买良田的罪证,记住.....此事一定要做的隐秘。”
书佐还有些犹豫,问道:“庞君,可已想好?”
庞尚冷笑道:“有我无他,有他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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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综府邸。
自韩综上任鄢陵县尉不久,韩家便推举他为族长,族中大小事,皆由韩综拍板。此时族中长辈正与韩综细说近日事务,尤其是账上田亩,数目长势十分喜人。
韩综端着酒杯,对一名老者淡淡道:“二叔,赵家的田亩也在账上了?”
老者抚须笑道:“起初仍是不愿,待我将其子被抓入县牢一事说出,那赵家老儿便焉了菜,把地卖予我等。”
韩综大笑,得意道:“算他识相,否则我明日便带人去他家,不论男女老少,一并绑了作盗贼论处,哼哼。”
老者满面红光,“饮酒,饮酒。”
正喝得痛快,忽有一人进来,韩综问道:“何事?”
来人便将庞尚巡备春播,与赵家的谈话说了。韩综挥挥手,示意来人退下。
老者说道:“庞尚此人是个祸害,不能让他久留。”
韩综点头,道:“暂时不去动他,哼,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转念一想,又说道,“二叔,那个叫许褚的家伙,来历打听清楚了没?”
老者回道:“差人去阳翟打听过了,此人是沛国谯县人,早年在家乡聚众抵抗贼军,颇有建树。后来到本郡,路中阴差阳错,救了府君门下计吏郭图,因此被荐为军侯。只是他这军侯无实权,应是不甘寂寞,才带人来到本县剿贼,算是个人物。”
韩综闻言,目光渐冷,“虽是区区军侯,但总是个变数。二叔,让族中子弟盯紧些,一但他们的人有异动,我们要及时得知才行。”
“放心吧,鄢陵一地,无人能取代我们韩家,饮酒,饮酒。”
“呵呵,二叔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