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险起见,许褚决定就此事咨询一下郭嘉。熟料郭奉孝早一步已去了军营,看来他得知贼军先锋将至,心里也不踏实。
“这个郭嘉很厉害么?”张颖淡淡问了句,因为许褚迫不及待要见郭嘉,她刚从城北赶回县衙后,片刻不停歇又跟着他前往城西军营。
许褚看向张颖,但见阳光下张颖的脸蛋被晒得红扑扑的,十分可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张颖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心想这家伙盯着一个男人这么看,该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她不知道自己的姿容在许褚面前根本就隐瞒不了性别,不由寒毛竖起,倍感恶寒。
“奉孝先生才智绝伦,当然厉害。”许褚道。
张颖轻轻哼了一声,道:“县中田农之事,有庞仲和;选拔官吏,有张德然;政务繁细,有徐元直。如今战事不决,又问计于郭奉孝,一县之长,何其容易也。”她来到县衙这几天,有心打听许褚的行事风格,是以得出这个结论。
许褚不由苦笑,这小姑娘倒是很了解他。
“昔日高祖皇帝曾对人说,夫运筹策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他不如张良;镇国家,抚百姓,给军饷,不绝粮道,他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克,他不如韩信。他能用此三人,所以有天下。许褚不才,希望学得高祖皮毛,难道不可以么?”
张颖饱读诗书,这个典故自然听过,对于许褚的话她只有四个字——臭不要脸。
当即反唇相讥,道:“大人志存高远,在下佩服。只是大人把自己比作高祖,那暴秦又是谁呢?”
许褚哑口无言,心道:此女伶牙利嘴,书读得比他多,跟她斗嘴吃亏的终究是自己。便道:“随口打个比方,许某忠于朝廷,曹史想多了,想多了。”
张颖扬起下巴,得势饶人,不再继续挖苦许褚。
到了军营,先撞见子范,子范大大咧咧道:“大哥怎么来了!诶?你旁边这小白脸是谁,俺怎么从没见过?”
许褚肚子里好笑,脸上一本正经说道:“这是阿义的部下,这段时间负责我的护卫工作。”
“啥?!这小白脸看着一阵风便倒,怎么护得了大哥周全!阿义这小子平时自以为精明,却干下这等蠢事。大哥,你要实在缺人,从俺这里挑几个,换了那些不成器的!”
“呵呵,不必了,虽然不成器,但使唤起来顺手。”许褚偷瞄一眼张颖,见她俏脸涨得通红,怕小女儿家脸皮薄受不了,就对子范道,“你也别废话了,快带我去寻奉孝先生。”
子范闭上嘴,狠狠盯了张颖一眼,前头带路去了。许褚这才注意到,张颖站在子范旁边竟只矮了一点点。
“奉孝,你怎的一声不吭就来军营里。”在宫肃那里找到郭嘉,许褚便上前打招呼。
郭嘉似若未闻,只是不停念叨:“妙哉,妙哉。”
许褚顺着郭嘉视线望去,原来是宫肃正带着士兵练习他那天说的鸳鸯阵。
张颖见了也好奇不已,问道:“这是什么古怪阵法?”
“不知其名,但其中大有门道。兄台请看,以当先两名壮卒做盾刀手,敌人就难以威胁到后方的人;又多有手持长兵者,在侧翼掩护队列推进;最妙的是他们互相间配合有度,即便敌人迂回包抄,也能快速反应,实乃对付黄巾贼的不二利器啊。”郭嘉连连赞叹,张颖也若有所思地看向许褚,眼中含义似乎在说:你这人也不是全无用处嘛。
这倒叫许褚有些汗颜,毕竟他是从后世名将戚继光那剽窃来的战法。
“不谈这个,奉孝,我找你是有事要请教。”许褚说道。
“什么事?”郭嘉目光不动,问。
许褚便把他伏击贼军先锋的设想说了,郭嘉赞同道:“实力悬殊,不搏一搏是不行的。”随即话锋突然一转,“只是仲康,兵行险招,若只是想着杀几个贼人,又不值得。”
许褚想了想,醒悟道:“奉孝是想借此机会壮我军声势?”
“不错,不如把敌人引到大家都能看到地方,虽然代价大了点,回报却更丰厚,不是嘛?”
……
……
离鄢陵县八十里外的荒郊,三千黄巾步卒整装待发。
何广抬头看了看天,心情莫名的烦躁。
这仗打的憋屈,他好不容易从渠帅那讨要到了先锋印,却被叮嘱不能跟官兵交火,只要试探性地在城外扎营就行了。
“呸!”从口中吐出一口浓痰,何广觉得气顺了些,鄢陵县他不是头一遭来,每次官兵看到他们,就会识相地把地方腾出来给他们抢。哼,这群没卵的孬种,要按他的心意,过去就应该直接把整个县都占了。城北城西那两个地方的粮食值当吃多久?城东城南大户云集,女人、财物、粮食,要多少有多少。
“哎,渠帅就是太保守。”何广叹着气,下令部队开拔。
黄巾渠帅何仪给了他两千人,不含水分的两千人,个个都是壮年男子,武器却很寒酸,有的人没有刀剑,只能带着农具作战,但比起后头那几万带着老婆、孩子和耕牛的部队,还是要精锐许多。
走了半日,到了一处密林前,何广传令原地休整,有手下对他说:“此处树木茂密,适合伏击,不如派人先查探一二。”
何广不屑道:“官兵只会做缩头乌龟,岂敢来撩我虎须?”
手下看了眼何广手里的眉尖刀,顿时不敢多言。何广脾气暴躁,这把眉尖刀下冤魂上百,有无辜百姓,有官兵,也有惹怒他的黄巾中人。
尤其是他为了地位更进一步,认何仪作义父改姓何后,杀起人来就更肆无忌惮了。
休息过后穿过密林,果然没有伏兵。何广得意非常,对官军的轻视更浓。
“头领快看,那有人!还有两辆车!”
何广也看到了,这地方怎么会有人跟马车?看样子车里的东西似乎很重……
“冲过去!”
何广一马当先,那些人惊觉后撒腿就跑,清晰听见有人说:“快去通知前边的人快走,那二十车粮食不能丢!”
还有二十车粮食?!何广眼中贪婪尽显,后边跟上来的黄巾也听到了,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所有人都知道前方不远处有二十车粮食在等他们去抢。
是不是敌人的奸计?切,是又怎样,凭他手底下这两千人,野战岂会怕鄢陵官兵?
“弟兄们,跟着我上!”何广大喝一声,带人迅速追赶。确有看到许多辆车在前面逃,只是这些车速度快得诡异,全然不像装满粮食的辎重车。
追了不知多久,何广两眼一瞪,赫然看见远处有一片低矮的土墙。
竟是追到了鄢陵县城附近了!何广马上下令全军静止,对面却有一大队人马冲过来。粗略一看,当在五百上下之数。
“呵。”何广丝毫不惧,他转头看了看部下们。
部下们都已经准备好要战斗了,只要不是最精锐的汉朝将士,何广对就他们有信心。
因为他们都是历经磨难的人,大旱,蝗灾,苛政……野菜吃光了就吃树皮,树皮吃光了就吃土,吃到肚子涨起来没办法,就只能吃人。
他们怕死,没了活路只能跟着大贤良师造反;他们抢掠州县,烂杀无辜,是有罪之人,但他们本来是淳朴的农民,只要有活下去的希望,就万万不会造反,所以,他们也是无辜的。
害怕饥饿,害怕死亡,因为害怕,所以此刻反而无所畏惧。
何广振臂大呼:“为了活下去,杀!”
两千人于是同时呐喊,一个杀字冲破云霄,站在后方观战的县中大户们,面如土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