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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回马枪

“只话说在前头。”大方向上统一了口径,接下来轮到各项具体事宜,王轶便对着众人缓缓说道:“即便去当海贼,咱们也是往大了奔,以便实现回返陆地、落叶归根的想法,如若老天助我,等哪天实力大到可堪与后金一战,帮辽东出身的弟兄打回故地也不是不可能,所以…”

他顿了下,想看看众人反应,谁知他们只紧紧盯着他看,不过他倒能猜出众人意思,吹牛皮谁特么还不会,紧着您吹,咱们也不是不知道您意思,拉拢现场辽东人呗:

“所以,军规戒律不光要重新拾起来,还得比以前更加严格。”既然没人提出反对意见,他就敞开了说:“当然,海贼缺不了抢掠,但期间何人该杀、何人不该杀,什么船能抢、什么船不能抢,抢夺之后财物如何处置,都得定下个章程。”

“咱们要的是能打回陆地的虎狼之师,而不是如同流寇那般的乌合之众,各位与我虽都出自叛军,以前沾染的血迹不少,可既然能义无反顾脱离大队,说明咱们血未冷、心未寒,我的意思,各位明白吗?”

这也是实话,即便众人以前归属叛军,做过孽不少,但能在最后时刻停下脚步,毅然跟随王轶脱离大队,拒绝投奔后金,说明他们做人至少还有点儿底线。

闻听此言,众人倒也无不应允,此举本在意料之中,无规矩不成方圆么,若都由着各位肆意劫掠不听指挥,那他们又何苦汇集到一起抱团取暖,散伙之后各奔东西不更加自由自在。

亏得众人皆出身军伍,知晓军纪重要性,这要是纯粹的海盗开大会,想要军纪,别说门,窗户都没有。

紧接他又询问了各船基本情况,与王哨官之前并不清楚本船所载各种物资不同,捕盗们对此倒大体清楚,虽然详细数目还得回去找人另行统计,可人员却能说得出,水手战兵工匠家眷等合计约七百多人。

与他一起奔逃出来的船只大多为战船,按之前想法,路上可能要跟人干架,所以战船队即便超编也多不到哪儿去,何况内里还有许多不能安置家眷的小船,这要换成粮船、马船或者专门的运兵船,那人就海了去了。

除此之外,王哨官提议将捕盗一职改称船长,对此众人倒也无可无不可,左右就一称呼。另有唤作刘之泽的苍山船捕盗告诉王轶,他船上绑了位叫罗志斌的游击,那人也算倒霉,带了俩亲兵临时到此船公干,不想碰到哗变,其人大怒之下准备凭借上官权威拨乱反正,可惜把自个折了进去。

罗志斌是在孔有德叛乱之后靠军功提拔成游击的,大明朝那边压根不认,但他感念于大帅恩情,对其言听计从,也不讳言投奔后金之举。

王轶在脑海中思索片刻,没从历史中找到任何关于此人资料,应是早殁,可以算成非重要人物,便与众人相商,等到达海岛之后看能否劝降,若他执迷不悟,则拉去干苦力,或者送给沿海明军卫所换物资—卫所主官对此估计是持欢迎态度的。

“诸位,回去之后先把军械物资统计出来,也好方便统一分配,还有船员、战兵、工匠家眷也得做好分类,具体会有哪些技能、有没有读书人,越详细越好,咱们日后不光抢掠,建设、贸易也不可或缺…”

大体商量完毕出得门来,王轶还在絮絮叨叨嘱咐着,后方侧翼船只忽然传来喧哗声,众人只当又有哗变,急切间便要去镇压,待看到有大量船员靠着挡板外海一侧朝下看去,而无其他变化才作罢。

片刻后有人回报,当是船中女眷发现被人强行劫持,心念已不知去向的家人,又恐遭叛乱士兵侮辱,心灰意冷之下竟跳海自杀。

更让人无语者,此妇人还留下一三岁小儿,孩子虽不懂事,但不见了娘亲,此刻正哇哇大哭个没完。幸有其他家眷代为照顾,否则靠着群粗鄙军汉,孩子饿不死也得给吓死。

家眷多是东江随军眷属,其中各级官佐占去多数,属于跑路众人的很少,有也是几位捕盗船长的,其他炮灰小兵基本都孤家寡人,否则不会这么痛快跟王轶跑路—

至于王哨官,打小便吃百家饭长大,在这年头能活下来还能长得五大三粗实属不易,而众乡党家人则都在群山环抱的乡间,当年这群在家中排行老二往下的汉子实在受不得饥肠辘辘,才告别家人与他一起跑去当兵。

要不谁愿把脑袋别裤腰带上,这年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可是非常的有市场。

对于家眷自杀,王轶也没好法子,如今身后没了追兵,看管自然松懈,且他能看住这些人一时,可看不住一世,真要有心,总能寻得机会自杀。不过尽人事听天命,他明确告诉众人,万不可对家眷中女人用强,当然,双方自愿谁也管不着。

只这家眷却又勾起王轶又一想法,便盯着众人说道:“各位,有没有兴趣跟我再回水城一趟,救些弟兄出来,也好壮大力量,咱这些人到底还是少了点。”

众人俱都打个咯愣,他怎会兴出此想法,这会儿回去,不纯粹羊入虎口么,丢了财宝家眷的叛军船队不会放过他们,即使其部已走远,攻城明军也要拿他们人头加官进爵,当先一位唤作鲁崇义的船长开口劝道:

“大人,万万不可,我等此时回去,平白送人军功前程,且战船载有许多眷属,不利作战,船中粮草也不多,支撑我等已属不易,又如何才能养活其他人?”

鲁崇义人到中年,较为老成持重,话端一开自然惹得许多人点头附和,纷纷劝其莫要找那不痛快,不过王轶却不为所动,耐心解释道:

“当下折回自然太过异想天开,我的意思,先找个小岛,把眷属送上去,留下部分吃食淡水,再着少量战兵船只守护,如此便可空出许多舱位,然后咱们换上官军旗子,打出卫所名号,瞅准破城时机,等不愿降明的弟兄被逼到海里,我等再上前救助其人,届时官军忙着肃清残敌,又要抢功争人头,自顾不得我等,此计如何?至于粮食,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或抢或买,总能弄到。”

看他一副沾沾自喜模样,彭振国忍不住开口问道:“沿海卫所众多,将官也多,换成他们的旗子当少有人能识破,但官军破城时间却又如何断定?须知找到不能靠水城太近的海岛再放船运人,然后折返,没有一天多时间根本办不到,期间若城破人亡不是担着风险白跑一趟?”

这人心思甚是敏捷,竟能在瞬间想到更换旗帜的好处与其中不妥,也是人才,日后若不给自己找麻烦,必成一大助力:

“水城尚有兵马数千,他们知晓投降之后断没好下场,已是存了死志,官军旦夕之间绝不可能打破,以我之推断,破城最早也要在后天,且即便推断错误,顶多不过跑回来便是,担不得多大风险。”

说推断也是扯淡,他又不是算命先生能掐会算,不过仗着书籍记载知晓具体破城时间而已,但他就是要众人看到他的推断与事实相符,也好留个深不可测的印象:

“怎么样,富贵险中求,日后再想招敢拿刀上阵杀敌的精锐,可没现在这么便利了,干不干?如果觉着太过凶险不愿去,那就带人在岛上看好家眷如何,革命工作不分贵贱高低么。”

干不干?

当然是特么干了。

众人也是气闷,虽然后面那句话谁也不知道嘛意思,可联系前面语境便可知道,说再好听,也是讽刺人的,就差指名道姓说胆小惜命了,都是与明军厮杀两年的乱兵,谁比谁怕死?

那暴脾气的许坤当先不乐意了:“大人,您说这话可是看不起弟兄们,您都不怕死,俺们还怕个甚?干了。”

“对,干了,相处几年的弟兄,能救一个是一个。”众人也都呀呀的叫个不停,那意思,定让王大人知晓,他们也都是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的汉子。

一旁还待说些啥的彭振国见状无奈退下,只得把话咽回肚里,一个小小的激将,便能惹得群情激奋,不愧是群粗胚,不过他心里也承认,如果能算准破城时间,这事儿很有可能成功。

登莱沿海卫所众多,各种百户千户镇府指挥佥事指挥同知指挥使一大堆,又有叛军作乱攻城略地,闹腾的官职变动较为频繁,随便扯家不起眼的旗号,在海上谁还能辨认出真假?

趁乱捞些落水乱兵,只会让人当做抢功收人头的友军,可难就难在破城时间的确认,他还就不信了,就那点理由,他王哨官敢断定破城在后天。

事情既然定下,众人也就不急着回到各家船只,而是等着几个火长对照海图,送来航线信息让其选取落脚点。

再把那份堪称神器的齐地堪舆图取出,相互比对片刻,众人也便议定,临时落脚点当选在奇山所附近空空岛东北部的一处小岛,上面荒无人烟,有几个洞穴可给下船人员遮风挡雨,距离船队所在有一百多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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