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轶没有李乐文想象中的那么神勇无敌,他的成功更多得益于对方无能,当船队拿下海沧船继续行进时,前方船只便有人挥舞着双手大喊大叫,意思不外乎投降求活。
不过王哨官没打算这么便宜其部,火炮继续枕戈待旦,人员全体做好跳帮肉搏准备,亟待靠近之后,当先便是一轮炮击—他倒没打算真往船只上面招呼,炮口都变换了角度,最多听个响,否则基本落手中的船只还得由他费劲巴拉去修复,而且上面常年走海的水手也是他所急需,更兼对方船只吃水较深,装载货物也是一笔较大进项。
随即在一阵剧烈摇晃与吱吱呀呀的噪音中,战船上专司近战的兵丁杀进各船只,在极短时间内便把官兵水手账房等驱赶到上层甲板,然后拿绳子反绑了双手。
此番举动让几个养尊处优的船队主事人吃不消,以为这群天杀的同袍要把自个等人扔了海里喂鲨鱼,一时间刀下留人的叫喊声不绝于耳—
虽然有人猜到这支船队应与叛军脱不了干系,否则不会出手如此果决,丁点不顾及刘总兵威名,但大部分人却没转过弯来,只以为己方仅是恶了他们,便如那位管家,这会儿他身上的绫罗绸缎已不复富贵逼人之像,早给人暴力之下弄得皱巴巴一团糟,他哪受过这罪,此时正撕心裂肺的哀嚎着:
“到底是哪位大人主事,俺是刘总兵刘大人的心腹管家,您把俺放了,等回去俺定在刘大人面前多替您美言几句,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感情大明朝还是你家刘泽清开的,能帮我这叛党洗白,他也不姓朱啊。”已经吩咐小船载着近百顶盔戴甲的部属前去接应岛上家眷的王轶得了空闲,忍不住想要逗下这位不开眼的所谓管家。
用膝盖都能想到,其人一张嘴纯粹在胡诌八扯,刘泽清的心腹管家不在主宅处理大小事宜反而出来跑海?拿咱当傻子耍呢。
看这配置,顶天就一走私商队的规模,真要有用得着他那所谓心腹管家的行动,这点护卫力量根本拿不出手。别看北地沿海由于岛屿不如南面那般星罗棋布,贸易路线也少,造成海盗力量较为弱小,但不是没有,海里没地方呆不还有海岸么,反正都在海里求活,都可称海贼,有较大者拿出几十艘船不在话下,横下一条心打他们这支小船队易如反掌。
所以,这人顶天就一管事儿的。
可惜王轶高估了此人心智,叛党一词辅一出现,他便白眼一翻晕了过去,到底还没傻到家,知道附近有这规模制式战船队的所谓叛党只有登州乱兵。
之后不久,岛上留守部众与家眷分批返回,随行还有一串一串垂头丧气的俘虏,他倒真没想到,岛上那点守卫不光成功护住了家眷性命,还把百十来人的攻岛部队尽数打崩。
虽说此战有许多巧合之处,更多还是由于自个回援及时,但也凸显了那位唤作李乐文的甲长水平不俗,特别是他对时机的把握与反击的果决,为此王轶不光一通好生嘉奖,还开口许诺,当安定下来之后定给其升官。
只要能升官便是好的,即便是反贼的官儿,反正他也早就从贼,虱子多了不怕痒。
唯一不足之处是这人并非王轶嫡系出身,而是草撇船捕盗吴中英的手下,但防备归防备,总不能非嫡系就一概不用吧,真如此他又何必拉出这些船只跟着一起跑路,且防备心过重,关系本就不牢靠的船队分崩离析怕不是只在旦夕之间。
期间趁着小舢板来回拉人之时,王轶还着人对俘获船只进行了简单清点,并稍稍修理了给他们打得看起来好不凄惨的海沧船。
那船看上去千疮百孔,实际上船身压根没受多大损伤,特别是水线以下,开炮的佛郎机用的是散弹,就没朝那边打,不小心划中的也打不穿。最严重者,也不过桅杆被崩掉少许木屑,稍作加固便可,至于硬帆上几个窟窿眼,若不是张文庆告诫他可能会影响到船速,他才懒得去修。
这支小商队也没脱出王轶猜测,船上虽然载有大量货物,但要说有什么重要物资则是扯淡,左不过些刘泽清买来准备赚差价的一般南货,像纺织品、刺绣等等,于众人当下环境最有用的还是那点为数不多的大米。
更麻烦的,是这些货物如何能在短时间出手变现或换成有用物资,就是群尚在漂泊不定状态下的叛军,于陆地实在没得关系,而拖时间太长也不可取,海岛上潮气太大,防潮工作不好做,货物价值会严重缩水。
此次来回转运的人员有些多,停航时间也便长了些,有人建议能否全体修整一两天再走,也好舒缓下绷紧的神经,却给王轶一口否决,早一天到达灵山岛早一天放心,夜长梦多,他深怕中间会出现变故。
下午时船队重新起航,多出的六艘船让整支队伍显得愈发壮大。船上俘虏在经过初步思想动员打消掉死亡阴影后全部塞进船舱,王轶打算先饿他们几天,去去身上毛病。
至于如何处置,他倒暂时还没想好,但放掉却是明显不可能,直接编入己方队伍也不用想,卫所兵与商船护卫身上毛病多多,一时半会儿根本改不过来。
这次前行不再靠海岸走,他还不想把船队去向闹腾的整个登莱沿海人尽皆知,而没了时刻需得注意的大片礁石,船队速度有了少许加快,夜间也没减速过多。
晚上时船队越过威海卫继续向东航行,第二天下午到达海驴岛附近后折向南面,此时风向不再是逆风,船队航速加快,途经苏山岛时则又转向西南,朝着灵山岛进发。
期间船队也不光蒙头赶路,相互间还会多弄些配合作战的练习,不过这事儿王轶做的兴致缺缺,形制不一、规格不一,大小船搭配也不合理,练来练去还是散开队形一窝蜂冲上去跟人乱战的节奏,脱不出近身肉搏与火船乱敌的套路。
西式船只正在线列对轰的道路上狂飙突进,咱却还在这儿玩碰碰船,忒也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