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抽一杀,顾名思义,就是每五个人里面随机挑选一名倒霉蛋拉去砍头,以震慑剩余俘虏心性,免得他们觉得己方软弱可欺,进而得寸进尺闹出些幺蛾子,例如黑旗军从登州水城跑路途中俘虏的部分明军官员,就因为到岛上之后对其态度稍好,便让他们误会成自个依然是大爷了。
别觉得此举太过残暴无道,这会儿此做法才是主流,像后世那般尽数打散之后直接编入队伍里的好事儿基本没有,至于优待一词更是想都不用想,不给人尽数坑杀就算不错了。
与一众黑旗军士卒满脸洋溢着兴奋不同,海盗俘虏们气氛则甚是凝重,不断有大小头目被拉出队列,不足数部分就得从剩下部分随机挑选了。
他们都被反绑了胳膊,有了无生趣者不声不响的跟着行刑队离开,这是见到翻盘无望,断不会有奇迹发生,以致万念俱灰的,但也有眷恋生命者,临死之前还大叫着俺知道饶万户宝藏在哪儿藏着之类话语,或者临了过过嘴瘾,破口大骂官狗子不得好死的。
也是搞笑,就这会儿功夫,已经有仨俘虏喊着清楚宝藏埋藏地点了,谁信谁傻。
很快,三十来号俘虏被排成三行,身后各站有两名行刑者,相互间隔得很开,以防溅自个一身血,因此占地面积颇广,也算少有的大场面了,看上去倒也颇为壮观。
不远处被强制观礼的家眷中响起了低声抽泣,为这群对待外人心狠手辣、一生杀人如麻恶贯满盈,却至少给她们一处较为安全的栖身地的丈夫、当家的、姘头,也为她们于日后完全可以想象的到的悲惨命运。
按着明军与其他各类流贼盗匪的一贯做法,凭借她们的姿色弄去教坊司是不可能了,真敢那样干教坊司得倒闭,但充作军妓,对那些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的大头兵而言却是受欢迎的很。
王轶心底那丝来自后世的同情心早被他自个压制到了内心最深处,对此只当视而不见,当今天下比她们可怜的人多的是,根本同情不过来。
跪地上耷拉个脑袋、保持一言不发状态的诸多俘虏此时已完全认清形势,知晓对方要动真格的,自己活命希望非常渺茫,再开口讨饶或继续破口大骂忒也让人瞧不起,莫得横眉冷对,以表英雄气概。
站在这群人面前,王轶却是冷笑连连,看半响,他自大声说道:“以前种下的因,现在全结了果,虽然这也不能完全怪你们,这艹蛋的世道最少也得承担起泰半责任,可杀人者,人恒杀之…”
“别多想了,拜拜佛,指望自个投胎四百年后吧,可能那里没有杀戮,物产丰饶,人们的生活平静祥和,更不会为了一日三餐而整日里拿刀子与人拼命…”
“另外告诉各位一句,也好让你们死的明明白白,兄弟所部,对外称之为黑旗军,并非人憎鬼厌的官狗子,俺们与其也是势不两立,现在…行刑!”
“刷”一阵匹练刀光划过,尚未消化王轶言语中意思的俘虏们顿时身首异处,大好头颅滚落满地。
只他这些话还不如不说,也好让人当个糊涂鬼。
海盗女眷中倏地传来几嗓子悲悚痛哭,男人没了,对她们而言不啻于天崩地裂,王轶想了下,挥手叫过李孝昌:“一会儿让人把村子再搜一遍,值钱家伙什全搬空,包括船厂跟铁匠铺子,再着许坤一把火烧了此处,人都拉回岛上,女眷集中管理,海盗扔惩戒营里磨磨脾气;还有饶万户跟他二当家的尸首,都硝制好了,找人给灵山卫杨谏送去。”
李孝昌闻言自是领命而去,王轶则带着王筠等几名护卫漫无目的的四处闲逛着,这场仗,钱财得来甚是容易,大几万两的银子,他都没想到这么好赚,如果海盗都如这家这般肥硕有家底,那自家发财指日可待;更关键,相比前次出海遇到北山军,此次战斗黑旗军表现大有改观,战力提升甚多,说明他的练兵法子还是有用的。
很快便能有上千人的精悍武装,只要别作死攻打坚城,足以在鲁东南这一亩三分地上横冲直撞了。
当然,城池不是打不得,而是损伤太大,得不偿失。
海边几条战船正在水手与船匠、木匠的通力合作下进行着修缮,虽然吨位不够大,多数是双桅甚或单桅风帆船,但对己方而言也不无小补,按着此时东亚海战群狼战术,船多人多才是正途,其他皆是歪门邪道。
走着走着,几人来到尸体掩埋处,作为有理想有文化的海寇,王轶对其处理方法尚算人道,没直接给暴尸荒野,士卒们驱使着俘虏在此挖了个大坑,旁边甚至有写好当成墓碑使用的木板。不过王标统主观上并非此意,他只害怕大热天死尸容易引发瘟疫,此地距离灵山岛不是太远,到时反会受其连累。
至于自家兵丁尸首则不在此列,他们需要就地火化然后运回灵山岛安葬—虽然水师比较喜欢海葬,不喜欢海葬的也不会习惯于火葬,可特事特办,不想不经意间引发瘟疫,就得万事小心。
倒是几个倒霉的官家女子,也不用跟海盗尸体葬在一个坑里,这事儿自有其家人代劳,也便是那位知县。王轶见到他时其人早已换上干净衣装,正背着手风轻云淡的指挥随从挖坑,几个女人尸首被胡乱的摆在一旁。
见到王轶过来,年过花甲的老爷子依旧虎死不倒架,微微颔首过后突然问道:“这位将军,不知何时能把船只与银两交还我等?”
好么,他这文人看不起一介武夫的嘴脸直接显露无疑了,连姓谁名谁有何官职傍身、所率官军哪个营头等重要信息一概懒得问,只关心自家财产。
他甚至把王轶给问懵了,转头想明白,王标统也是被气得直乐:“你有两名眷属可还在接受郎中救治,不先问问她俩情况?”
“大胆,一介武夫休要胡言乱语羞辱我李家清白,我的眷属俱在此地,皆不愿忍受海贼侮辱,在海贼登船之际便已自缢身亡,以保清白之躯,哪还有其他活着的眷属!”李前县尊闻言立马跳脚,面红耳赤的上蹿下跳道。
王轶再次目瞪口呆,王筠等人也是满脸不可思异,那俩一个是他女儿,另一个是他小妾,这会儿却双双给人逐出家门,那可都是他家人,为了所谓家族清白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只片刻王轶怒了,刷的下拔出长刀横在其人脖颈:“你特么再说一句试试?”
“大…大胆,老夫可是进、进、进士,历任…你、你想杀官造反不成?”老头没想到对方一言不合拔刀子,可犹在嘴硬。
“哈哈”他的话惹来一阵狂笑,王筠等人自是乐不可支,王轶却在笑过之后稍微用力,其人脖颈立马出来一道血印,直把他吓得面如死灰:“胆敢杀官造反?你说笑了,在下等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灵山岛黑旗军是也,干得就是杀官造反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