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从来都不是能藏住消息的地方。
尤其是从宫中传出了的消息,几乎更不是什么秘密。
更何况黄锦前去严家,并非是什么秘密,只不过去严家做什么,开始的时候没人清楚。
可不过半晌,就有消息传出,有个叫做曾毅的翰林院庶吉士弹劾了严家父子。
结果,陛下让黄锦把弹劾的奏折送去严府,让严嵩亲自过目,其敲打意味不言而喻。
而这个叫做曾毅的翰林院庶吉士不过是今科的二甲第一名,刚刚入翰林院不过一两天的时间。
这个消息传出,可以说所有得到消息的官员全都愣住了。
一个刚入朝为官的庶吉士,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然胆敢弹劾严家,而且,最终还起到了罕见的效果,这是何等的让人意外?
毕竟,满朝文武弹劾严家那么多次了,可最终但凡是弹劾严家的官员,不仅没有丝毫的效果不说,而且最终没有一个能有好下场的。
翰林院中,一众翰林此时也都得到了消息,大多数人都避开和曾毅走了,甚至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曾毅。
毕竟弹劾严家,就意味着面临严家的疯狂报复。
这报复,别说是曾毅一个小小的翰林了,就算是朝中那些一品二品的大臣,也未必能够承受的住。
这个时候,没人敢和曾毅走的太近,以免被曾毅给牵连上了。
“曾毅啊,你的胆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丁士美得了消息以后,特意跑来翰林院藏书的地方寻到了曾毅,直接就是一顿讽刺,这几天,曾毅一直都是呆在这里看书的。
“丁大人,您说,下官这份大礼会不会让严大人满意?严大人会不会惊喜?”
曾毅抬头,看向丁士美,双眼中满是不屑之色,他之所以弹劾严家,自然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
以严世藩那乖戾的性子,日后就算想要报复自己,可指不定这事就能扯到丁士美身上,谁让那天晚上是丁士美在里面挑事呢?
闻言,丁士美楞了一下,浑身发冷,就连在一旁看书,根本不打算搀和进来的衷贞吉也是不可思议的看着曾毅。
那天晚宴,曾毅被赶走的时候,曾经留下话,要给严世藩准备一份让其满意的大礼。
如今想来,难不成那个时候,曾毅就有了要弹劾严家的心思?
“你果然是好大的胆子啊。”
丁士美深吸了口气,此时却是在也不敢小觑曾毅了,能做出弹劾严家这等事情,而且,还起到了让朝臣侧目的效果,若是敢小觑这种人,怕是下一个倒霉的指不定就是自己了。
曾毅看了丁士美一眼,低头翻了一页跟前的史记,打了个哈欠:“丁大人您还是好好关心下自己吧。”
“若是哪天严世藩一个不小心,把你这个当初挑事的给记恨上了,你那万两白银的礼物,可就白送了。”
“在或者,万一哪天你送给了严世藩万两白银礼物的事情传了出去。”
“呸……。”
曾毅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也不知道丁大人您这个出身官宦世家的学子是从哪弄来这么贵重的礼物。”
曾毅这一番话,说的丁士美脸色发青,虽说明知道曾毅这话是在故意恶心他,可偏偏,这话却是实情。
“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丁士美深吸了口气,双眼喷火一般盯着曾毅,恶狠狠的留了下这句话,然后甩袖离开。
别说在翰林院内丁士美这个从六品的修撰根本就不能实质性如何曾毅,至多是刁难一番罢了。
就算是丁士美真能整治曾毅,这个时候也不能动的。
严家这颗大树的确是粗壮,若是能攀上自然是最好,可同时,严家的骂名在朝廷当中也是无人能及的。
若是平时攀附下严家,倒是没人会说什么,毕竟如今严家势大,没人敢不低头。
可若是有人弹劾了严家,这个时候却没人敢去帮忙严家对付这弹劾之人,若不然,肯定要被千夫所指了。
这道理其实很简单,严家势大,不可得罪,所以你为求自保去攀附,没人怪你,可这个时候有人站出来攻击严家了,想要打到严家,这个时候你不帮忙,也没人怪你什么,可若你反倒是去针对这站出来之人,那就是严家的亲信嫡系了。
亲信嫡系和为求自保而攀附,这自然是两码事了。
朝中官员,又有哪个真傻的?
历朝历代,有哪个奸佞能够一直权倾朝野的?
更何况如今严嵩已经年迈,严世藩还是要差上一筹的,且,当虽然严家权倾朝野,可当今圣上却是高高在上,一句话就能拿了严家。
如此,也就意味着严家的权势不会长久。
这一点,就算是丁士美也清楚的,所以,他现在倒是不敢动曾毅了。
这个时候动了曾毅,肯定是要在士林及朝廷上落下骂名的。
所以,不管心里如何恼怒曾毅,如何想把曾毅挫骨扬灰,如今丁士美也是不能动曾毅分毫的。
直到丁士美离开,一直在旁边站着的衷贞吉不由得叹了口气,看向曾毅的目光中多了些许的佩服之色。
严家如何,满朝文武包括民间全都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可真正胆敢弹劾严家的,却是没几个,或许最开始弹劾严家的官员多些,可是这几年,在敢弹劾严家的,可就几乎绝迹了。
毕竟,弹劾也没有任何作用,而且最终还会落个自己遭殃,这种情况下,肯定要选择隐忍。
谁都想不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庶吉士,这个时候敢站出来弹劾严家,而且还起到了一丝效果。
不提其他,单是弹劾严家的这份胆量,已经足以让人敬佩了。
“曾贤弟的所作所为,让愚兄惭愧啊。”
衷贞吉冲着曾毅拱手,满脸愧色:“当日,愚兄等畏惧严世藩权势,竟无一人胆敢站出为贤弟说话,愚兄实在是……。”
衷贞吉不住叹息着,剩下的话,却是说不出来了,这也就是他刚入朝为官,心中仍旧有血性,若是为官时间长了,圆滑了,自然也就不会有这番感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