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拿起衣服就往外走。
“出什么事儿了?”老头儿也站了起来。
“关清的奶奶正在医院抢救,我得过去看一眼。”
“哪个医院?”老头儿冲着椿的方向问,虽然他看不到椿的样子,但他知道她就在那儿。。
“S医院。”椿答道。
“椿说在S医院,”我说,“我打个车过去。”
“别打车了,那附近车堵的很,你骑个自行车去吧。”老头儿从收银台拿出一把钥匙给我,“就是库房那辆。”
我点点头,也顾不上车子多年未骑而布满的灰尘,推到门口的时候发现椿已经变回了猫的样子。
“走吧,椿。”我说了一声。
白猫跳上我的肩膀,回头看了看老头儿。
“和他一起去吧。”老头儿挥挥手,“路上小心。”
一路飙车到S医院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不得不庆幸老头儿的明智决策,如果我真的打车来,估计现在还堵在马路上。
“椿,猫进不去医院的,你还是变成人吧。”我锁好自行车,看着蹲在地上的白猫。
“嗯,就在一楼抢救室。”白猫变成了姑娘,指着医院说,“快点吧。”
椿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想去找关清玩儿而已,可到了却发现关清和很多人一起站在他家院子的门口,关清和身边人说了几句话就上了救护车,听到其人的谈话椿才知道老太太半小时前突然晕倒在家中。
S医院是A市最大的医院,什么时候都人山人海,椿为我指路引来很多人奇怪的眼光,毕竟在大多数人眼里我只是在和空气说话而已,但现在我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因为那个慈祥的老太太,那个让我在A市第一次可以敞开心扉的人,那个经常让自己的孙子给我带好吃的的奶奶,那个让我回忆起家的样子的长辈,现在正躺在抢救室的床上。
抢救室门口和医院内其他地方的人一样多,不断有人进来出去,可与医院其他地方不太一样的是,抢救室就像开启了静音技能,除了有人出来进去的时候能听见人说话,其他的时候都很安静。
透过各种站着坐着的人,我看到了一个坐在走道长椅上的人,他弯着腰,两手抱在一起顶着下巴,两个胳膊肘分别架在膝盖上,眼神直直的看着医院的地砖,并没有发现坐到他身边的我。
“你还好吧。”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突然回过神来,扭过头看到我,挤出一个笑容,“你怎么来啦。”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关清,表情里除了疲惫,还有无助。即使在上次游珍的事情中关清也没有露出像今天这样无助的眼神。
“椿去找你的时候正好看到,就回来和我说了。”我看了看墙边,椿站在那儿,眼里都是关心。
“哦,椿也来了啊。”他顺着我的眼光看了看墙边,“谢谢你们呐。”
我没有再说话,坐在旁边静静的陪着他,老太太后来被转到了ICU,探视时间大夫只允许关清一个人进去,我和椿只能在外面等他。
关清从ICU出来的时候大夫正在和他说些什么,他点点头,面色凝重的朝我走来。
“大夫怎么说?”我问。
“大面积脑梗死。”他说,“大夫说不太好。”
“…家里就你一个人来了?”
“我爸来签完字就去公司了,我妈正从外面赶回来,我爷爷去世后关氏集团的背后一直是奶奶说了算,她突然倒下,公司一团糟。”关清叹了口气,“奶奶晕倒的时候我爸就给我说只让我一个人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他刚才签完字就走也让我很生气,不过现在,我觉得他做的对。”
我什么都没说,关清这样的家庭,有太多无可奈何,根本不是我能随意评论的。
“前面看奶奶的时候,旁边有一家人和大夫说,他们不打算在ICU继续住下去,因为太贵了,以前我一直觉得钱这种东西无所谓的,多了就多花点,少了就少花点,可是刚才我突然很庆幸我家不用考虑钱的问题,也突然理解我爸为什么宁愿扔下病危的奶奶都要回公司。”
关清拿出手机给我看,网络上已经出现消息:背后掌门人突然病倒,关氏的未来何去何从?
“这些人的消息也太快了。”我说。
“如果我爸不回去处理各种事情,现在公司会乱作一团,病房前也早就被围得水泄不通了,原本就有很多财团都一直窥视着关家,这一次肯定会用奶奶生病的事情做文章。”
“我能做点什么。”
“也没什么啦,我们都只能等着奶奶醒过来。你能来陪我我已经很高兴了,对了,还有椿,这还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自己一个人还真的有些不知所措。”
“和我们俩就别客气了,”我说,“我和老头儿说过了,今天我和椿都陪着你吧。”
晚饭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了关清的父亲,和想象中的高大威严不同,他的父亲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人,少言寡语,穿着简单的衬衣牛仔裤,如果不说,根本看不出这个人是关清的父亲,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这样一个人是如何一直与关清的奶奶稳定并发展着如此大的关氏集团。
不过这个想法只停留在关清父亲开始说话之前。
“你就是叶克。”瘦弱的中年男人问我,他语气中的力量和他的外形形成极大反差。
“是的,叔叔您好。”
“经常听老太太提起你,谢谢你能来看她。”他朝我点了点头,就找大夫询问情况去了,留下莫名其妙的我,与同样莫名其妙的关清。
“为什么…”关清想开口问我,“算了,估计你也不知道为什么,奶奶有时候就是会有点奇怪。”
我点点头,其实我并不奇怪老太太会提到我,毕竟有过青粟的事情,我奇怪的是,老太太为什么会和关清的父亲提起我,估计关清和我的想法一样。
没一会儿,瘦弱的中年男人就从大夫那儿回到我们这里,“关清,你先回去休息吧,今晚上我在这里就行,”不是在和关清商量,更像是命令,“明天早晨你妈回来之后告诉你妈,去准备该准备的事情。”
“…什么叫,该准备的事情?”关清的眼眶开始泛红。
“准备后事。”
“奶奶还没怎么样,医生也没说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关清的声音突然提高,医院内好几个人都看了过来。
“大夫说,你奶奶随时可能发生心衰,甚至更糟糕,已经没多长时间了。”
“可是不代表要放弃啊!”关清越来越激动,我不得不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冲他摇摇头。
“不然如何?你奶奶的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就算再次抢救过来,也只是多一天或者两天的事情,更不可能像以前一样有质量的活下去,你奶奶是什么样的人,她能忍受自己插管上呼吸机只为了延长一两天没有意义的生命?能忍受那种没有尊严的死亡?”面对关清的质问和自己母亲的病危,这个男人的语气竟丝毫波澜都没有。
关清像被浇了一身冷水,瞬间安静了下来。
“你不过是不敢承担放弃治疗的责任而已,如果连死亡都不能面对,你以后也没办法面对别的事情。关家的男人,不能这么没主见。”留下这句话,和我点了个头,关清的父亲转身离开。
“你还好吧?”看着半天愣在原地一言不发的关清,我问他。
“嗯,我没事。”他说,“我爸说的对,奶奶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肯定希望自己能体面的离开,而不是插各种管子只为了维持一两天生命而已,如果她现在有意识,她肯定也会这么选择的。”
“嗯,我也这么想,走吧,回家好好休息,明天白天才有精力。”
“好。”
我和关清走出医院,椿变回白猫跟在我们身后,突然椿喵喵的叫了起来,说什么也不走了,这时路边响起一个声音:
“叶克大人,听到您的呼唤,我就赶来了,希望不会太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