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顾名思义是给行脚过路的客人提供食宿之便的地方,但“运棺客栈”建在地底下无人知晓,行人商旅绝迹,我就不知道住的是人还是鬼了。
到跟前我俩就傻眼了。这座塔楼客栈通体古黑,透著丝丝的古怪。基座完全用泥石夯筑而成,覆钵式砖木混合结构,塔刹有部分覆塌,宝顶只见残垣断壁。
以防其中暗藏玄机,手脚招呼不过来,两人都收了手电筒,仅凭客栈前的羊皮灯笼和肩膀上的风灯之光照明,操着枪械摆好架势。
不语以为我要打瞎羊皮灯笼,满目思虑说道:“默默,不管羊皮灯笼是人还是鬼给点著的,你可千万嫑再打爆了,黑灯瞎火招呼不开!”说罢双眼吧眨了几下,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能在深山洞穴中见到如此宏伟的建筑也算是一个奇遇,起初我误以为这便是传说中的塔葬。
之前我听人讲过一些有关古墓结构的描述,特别是身份显赫的帝王将相达官贵人,其陵墓空间宽广,部分是按照生前居所所建,但从未听说过有在墓中建客栈的,这一切都太有悖常理。
站在运棺客栈的门前,看着旗杆上破败的黑旗,给人一种琢磨不透的古老神秘感。两盏羊皮灯笼火光笃定,像个眼球似的发出昏黄的光晕,尽将楼前楼后全罩在它的视线之下,所有在此范围之内的事物好像都沉睡静止了千年。
我说蚊子,咱们长途跋涉差不多得有十几个钟头了吧,累得不成样子了,不如到客栈里投宿,吃点东西休息休息,打个盹儿也快活啊,顺便打听一下葫芦的消息。
有道是“既来之则安之”,不语倒也未惧,只是觉得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这座塔楼究竟是客栈还是古墓,可里面怕是没人,跟谁打听。”
我可是个不安分的人,好奇心能害死一茬猫,越是古怪越揪得我心痒痒,以往要听人说家长里短之事,我喝酒都坐不住两分钟,但要是讲古今奇谭,鬼怪之说,我喝白开水都能坐一宿,村里的执事长老就说,我许默能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此际遇上这座旷古罕今的古塔,错过了可能悔得连肠子都青了,得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吹牛谈资去。我唰唰两下将子弹顶上膛对不语说:“你在这放风,我进去瞧瞧,要是我下不来,你也别进去,赶紧撂跑,出克格我多准备点纸钱。”
不语不屑的盯了我一眼:“你可以说点吉利的吗,走吧,一块进克,彼此得有个照应。葫芦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说不好他就躲在上面。”
我说你蚊子也是艺高人胆大,既然你坚持,那我许默就不多说什么了,进去之后千万要小心,这塔建在这里必有其用意。
塔门威严高大,用整块厚实的杉木制成,上面刷了数道黑漆,但由于风化腐朽漆层剥落了不少,只剩下暗青色的古朴神韵。两扇门是虚掩著的,铺首衔环式的门扣,乃是两只铁质的“龙之九子”之一的椒图,已经锈迹斑斑。
两扇门久未开启,一推之下吱呀吱呀的发声,感觉就要倾倒下来。进到里面,两盏风灯光线发散辐射,发现这个塔楼的底层显得很宽敞,视线开阔,内部结构可一览无余尽收眼底。
我心中急切,一一事物尚未看在眼里,定住脚步当先喊了一声:“葫芦你格在里面!”话音刚落,才恍然见到空荡荡的塔室中央摆着一副棺材。
这幅棺材有些破损,均未走漆,上面布满了灰尘蛛丝,灰白溜溜的难以引起眼睛的注意,要不是看形质结构,还认不准是副棺材。
我这声让不语猝不及防:“默默,知道刚才你这声有多突然吗,我看那棺材应声晃了一下,你还是嫑出声的好!”
听他这么一说,我神经紧绷了起来:“蚊子你嫑胡说啊,无缘无故的棺材怎么就动了,八成是你眼花了——坦白说,棺材不可不敬,我哪有那胆儿胡喊,不是没留意到吗。”
这层塔室除了那副棺材之外空无他物,六边形的墙壁上也没有任何的壁画悬挂之物,这种空荡的屋室格外让人不安,感觉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就在里头游荡。
“运棺客栈”听名字都够邪乎的,顶板分层隔室,却没上下的楼梯,简直就是一座通心楼。两人抬著头顺天顶一寸一寸的找,没注意脚下,膝盖突然撞什么东西上了。
低头去看,那副棺材咔哒一声倒了一边,激得灰尘飘荡起来,还好是没散架。这种情形惹恼了躺在里面的先人,爬出来掐人脖子也是有可能的,起码要是我就会这么干。
两人心惊肉跳,面面相觑不得道理,刚才心中分明下意识地警告自己千万别靠近棺材,怎么糊里糊涂,不知不觉就到棺材的前面来了。不过在棺材的正上方有个缺口,从缺口的上面垂下来一截绳梯。
要想上楼非得踏棺而行了,我满满的感到这塔楼客栈的不怀好意。更倒霉的是,这时候从散架的棺床底下蹿出一只受惊的大老鼠,吓得我们手舞足蹈,心惊神摇。
老鼠有人头般大小,胡须都白了,看样子是运棺客栈的常驻“人口”了,它没头没脑的横冲直撞,大开之门它不出去,偏要寻那门扇基底临时打洞。
两扇塔门本来就腐朽老化严重,大老鼠一刨之下,轰隆一声往外便倒,又被门板后的木闩撑住,两扇门嘭的一声互撞,把门给彻底关上了,外边羊皮灯笼透进来的光线大半被阻隔,客栈里面暗了一圈。
不语慌了神:“不对头,请君入瓮必有所图!”
我抬起双管猎枪就想将大老鼠吓跑,没想到这货也是个成精的主,趴在地上抱着脑袋,吱吱的叫个不停。我险些以为它在求饶,但蛮不是那么一回事,突然就听见咚咚声此起彼伏,外边像是有人在敲门,那老鼠吓坏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门外起了狂风似的沙沙做声,从门缝里看出去,只见两盏羊皮灯笼剧烈晃动,光影斑驳,有一个巨大的黑影过境,不出几秒钟就趴在了门板上,所有的缝隙都被黑影淹没,所来之物大有破门而入的趋势。
稍时从塔门的底下缝隙中飘进来一缕青烟,大老鼠惊得当空一蹦,惊叫一声朝我们蹿来,但是那缕青烟跟魔鬼似的拖住了它的尾巴,它伏在地上四肢艰难的刨著,想挣脱青烟怪力的束缚。
我看那大老鼠眼神楚楚可怜,活了那么大岁数不容易,有心救它一救,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人话,急得我大喊:“快跑啊你这小东西!”
我们根本不知道那青烟是何神物,老鼠的尾巴被其裹到,便一截一截的干枯断掉,要是没到身子哪里还有命在。我朝地上开了一枪,将青烟驱散,那老鼠才一溜烟逃出,蹬在棺材上跳上绳梯爬上去了。
青烟越积越多,好像寻着活物的气息贴着地面蔓延过来,我跟不语见识其厉害,都不敢迟疑,先后踩著棺材拽住绳梯往上攀爬。一分多钟后才到第二层,赶紧找来木板将洞口堵个严丝合缝。
第二层塔楼桌椅板凳俱全,各种家具摆放相得益彰,不过都古旧欲破,灰尘铺了厚厚一层,其中一张太师椅,被大老鼠碰撞,散架化成一堆齑粉,看来这里多年无人居住。
不语检查了一遍楼层转头对我说:“默默,青烟好像专门腐蚀血肉,飘上来可就麻烦了。”
我说:“还好咱们躲进塔里来了,否则在外面躲都没法躲,再仔细检查检查有没有遗漏的洞口没堵上。”
还没来得及去看周围的事物,脚下的木板突然咔咔的崩裂,裂缝越来越宽,整个楼层都在颤抖,那些朽木家具被震散了架,哗啦哗啦地倒地,满屋子飘起干燥的白灰,呛得人喉咙生疼。
楼层木板久未修缮,已经托不住我们两人之重,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塌下去。我们慌忙重新攀上绳梯,好在绳梯牢靠,两人同时攀附都未崩断,急忙往第三层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