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呛了一口血水,眼睛才恢复过来,便见那些翻白眼珠子外壳的魇豸鬼虫已经进到血池里面,颜色一红一白十分的显眼,不出一分钟就会将我们完全包围在血池里。
葫芦悬挂在绝壁上,倒著身子做仰卧起坐,从背包里翻出登山绳:“抓住绳子,我拉你们上来!”
就在我和不语离开水面的瞬间,魇豸鬼虫便冲到脚底下,将整片血池覆盖。
庆幸的是,血池中央的巨大漩涡这时恢复动力,魇豸鬼虫纷纷被吸附吞噬,就连那凶猛的疢虫也难逃此力束缚,就算它再如何的翻腾身子都破坏不掉漩涡的原力,反而越挣扎陷得越深。
我本来想往魇豸鬼虫群中投掷一枚雷管炸药,让它们继续相互厮杀,却发现魇豸鬼虫并未追我们而来,它们吸食著血池中浑浊浓烈的血水,背部的白眼皮囊瞬间变成鲜红色,结成一团团的绛紫色癞泡沉到水底。
这时疢虫又做声,只见青雾状的气体渗透在水底,将血红的水面染成一片青红。我听得它跟个男人小声啜泣般的声音,魂都差点掉了。奇怪的是浮漂在血池水面上的魇豸鬼虫就此停止相互厮杀,成群结队连成絮状,铁链似的伸向疢虫,似有将其从漩涡里拖出来的意图。
越来越多的魇豸鬼虫涌向疢虫,不出多长时间便将漩涡口堵了起来,血殿水位呼呼升高。葫芦掏出雷管炸药就想点著往血池漩涡那边扔,被不语给拦住:“千万嫑炸,魇豸鬼虫见血就疯,好不容易消停一些,再弄出点血来,又要炸营了!”
两人合力将葫芦倒悬之身扳立起来,让他抓稳石壁上的一张镂刻鬼脸。葫芦说:“默默,蚊子,兄弟的深情厚谊我葫芦心领了,你们快走,魇豸鬼虫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我血气翻涌,顶得肚子都抽筋了,伸拳重重地锤了一下胸口,深深地呼吸,才觉得将压在胸口的闷气给舒散:“嫑竟说丧气话,救你下来再说!”
我吩咐不语点亮风灯留意周围动静,要是危险再来,万不得已便用雷管炸药抵挡一阵。不语将葫芦手中的雷管炸药抢了过去。焊洋手枪浸水,不晾干是不能再使用了,他索性连我肩背上的双管猎枪也给夺了去。
为了救葫芦脱身,我不得不往下边攀低一层石壁,肩膀跟葫芦脚后跟齐平,方便动手施救,好在绝壁稍有坡度,落脚困难但总算有借力之处。
裹住葫芦双脚的,与其说是粘液还不如说是网状的肉线。我用砍柴刀小心顺着石壁和葫芦双脚粘结的部位切开,那肉线竟然轻微跳动了一下,显然神经细胞尚存,从生物学的角度上来讲,这肉线起码还是个活物。
肉线末梢比头发还细,缠绕在葫芦裸露的脚踝皮肤上,有一半已经种植到皮层底下。好不容易切断一缕,又有更多的附到脚杆上,而且速度更快,几乎一秒钟就扎入葫芦体内,跟抽了血似的,瞬间整个肉网就膨胀起来,颜色血红发黑。
我耐着性子一点一点的切,但这些怪体肉线藕断丝连,一切终究都是徒劳。转换了一下思维,只能将石壁刨开一个截面先把葫芦从石壁上剥离,再另想办法处理粘接在他皮肤上的肉线。
我用砍柴刀敲落一块石片,却发现石缝中满是毛细血管一样的肉线,比外边的这团还大一圈。这些肉线可够古怪邪性的,不仅能植入人体,还可以连到石壁里边去,任何的拨弄反倒让它们更加活跃了。
葫芦满头大喊说:“嫑切了,肉线跟我连着筋连着肉,你切它我也跟着疼,我葫芦走不了,你们快逃吧!”
我最不愿听这种丧气话:“少他妈啰嗦,既然你葫芦留着双脚也没打算用来走路,那你忍着点,我这就砍断你这双脚!”说着举起了砍柴刀。
葫芦听我这么一说吓了一跳:“喂!喂!喂……许默你想干嘛?”
“砍你这双脚啊,还能干嘛,你葫芦不是连命都不要了吗,还舍不得这双脚?啧啧,这主意真不错,省得我浪费脑细胞另想办法!”
三人这时候可都趴在血壂绝壁上,用尽全力个个憋得脸红脖子粗,下边的水线可淹到我的大腿上来了。不语说:“葫芦,你坚持坚持,你看血池中不是消停了吗,这是给我们机会,天大的好兆头啊!”
葫芦醒了一下鼻子说:“默默,不瞒你说,真他妈的很疼,来根阿诗玛抽两口提提神,分散一点注意力!”
“葫芦就你事多,这都火烧屁股了,还想抽烟……抽……抽烟?”我立马想到另一个办法,压住火气对葫芦说:“抽烟好啊,三国有关公刮骨疗伤,今世有你葫芦抽烟提神。“
我们背包里所有怕水的东西都用塑料包裹着,我裤包里正好私藏着一包阿诗玛香烟,急忙翻出来丢给葫芦和不语一人一支,点著火就迫不及待的深吸了两口。
不语无可奈何,换个地方落好手脚说:“你哥俩人才啊,就不怕血池里的魇豸鬼虫、疢虫再次造反吗?”
坦白说我无时无刻都不在为这件事担惊受怕,估计所有的神经这时候都已经绷成了直线。这不是没有办法吗,葫芦杵在绝壁上跟个雕像似的,哪里都去不了,慌张害怕管个蛋用,你是没见到水底下我这两条腿装了马达似的狂抖,要在中间生个火支个锅直接就可以颠勺炒蛋了,所幸佛祖没睡着保佑来了。
我划亮一根火柴,用火焰去燎缠结在葫芦脚踝上边的肉线,只见肉线一串串的颤抖起来,神经受刺激似的慢慢紧绷凝结成一团肉球,植在葫芦皮肤底下的肉线缓缓的缩回,丝丝带着血拔抽出来。
“原来人跟动物的本质区别是会用火啊。”我用尽十根火柴终于将肉线完全从葫芦脚上燎尽,不敢大意,仔细一瞧,哟,还有一根透明的肉线。
我不敢用手直接去扯,撕下一块香烟外壳裹了一层,才慢慢的抽动肉线。这根肉线跟钢丝似的十分牢固,我扯了半天硬是还没拉到尽头,这他妈都长到葫芦内脏里边去了吧。
葫芦疼得龇牙咧嘴,闭著眼睛熏著香烟哼道:“默默,我怎么感觉你扯到我心脏了!”
我吓了一跳直接手滑,透明肉线又没入葫芦皮肤底下。这根肉线如果真连著葫芦的心脏可就糟糕了。但是没等我多想,脚下忽然打滑,一个趔趄急忙张牙舞爪攀住,手里的砍柴刀磕在石壁上,把透明肉线切断了。
肉线好像失去与外部整体的联系失去能量供给,从葫芦的脚踝上自动脱离,落到水里消失不见。
救葫芦致使我们停留在血殿绝壁上,大概有七八分钟的时间,我看那些肉线结成一团血红肉球滚到水里,想来葫芦平安无事了,便用刀面拍他屁股:“还不走,等著领奖吗?”
葫芦猛地一惊:“哎哟,可好了,我这双腿又能动了,只是有点发麻啊!”
这时水线已经过我腋下,以防发生突发事件,三人首先往血殿穹顶高处攀登,然后横跨绝壁,直接落入逃生洞口里面。
站在血殿穹顶的洞口高处俯瞰下边的血池,血水已被魇豸鬼虫稀释褪尽,清澈的地下水潸潸流淌,魇豸鬼虫附着在疢虫的上面,在水下结成一个巨大的红色肉球,挡在漩涡口处,水中仿佛倒映着一轮火红的月亮。
不语说:“它们好像噬血达到饱和,都沉到水底不动了,不知道要等到哪年哪月才会再次被鲜血唤醒。”
我特别赞成他的说法,魇豸鬼虫噬血达到一定程度,皮囊上的眼珠即会由煞白变成深红色,沉到泥土之下,进入无法预测的长时间休眠状态,在这过程中体内的血液会逐渐淡化,见鲜血才会再次苏醒。
疢虫完全复制了魇豸鬼虫的生命习性,它由祭祀而生。商周时期的“疢术”邪恶非常,将奴隶封存在棺木之中,加入经巫师持咒特制的秘药,致使奴隶血肉沉降,枯骨浮出,而血肉由于某种原因具备生命特征存活下来,血肉骨骸不分离。总而言之,疢虫是魇豸鬼虫的鬼母之体,两者噬血相互依存。
葫芦这时候有些兴奋:“这里离入口只有八九个钟头的路程,要不然咱们原路撤出去,省得在地底下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前面还不一定有出路!”
我拍拍葫芦的肩膀对他说:“你看上游那块石壁,还趴着发白的魇豸鬼虫,嗜血性仍不消,到运棺客栈这一路还不知道藏著多少呢,另外别忘了运棺客栈那两口棺材里面殓葬的是疢虫的幼体,我看这时多半应该是复活了。”
虽然这只是我的一面之词,但并不意味著我许默完全胡乱猜测,这一切完全有可能发生,我们没精力再次犯险了。
葫芦听完我的话说:“我就说说而已,真让我原路返回我也犹豫,疢虫吐口水可是会要人命的!”
不语盯着水湾四壁上层层叠叠的鬼面浮雕说:“我只是在想,这里是什么地方!”
四周已经有明显人为的痕迹,特别是蚊子所说的鬼面浮雕,足以证明此地并非一般场所。我将之前经过的地方在脑海之中绘制成一副结构图:“灵气伏帾,内囿气宇,外壆风云,形藏势蠠,可见非生非灭之相。”这里十有八九是祭祀的地方,更深处定有墓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