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康十三年,十月十五。
卯时二刻。
太平里锦衣巷千户所,后宅正房。
其实安静歇息了也没两个时辰,青纱帐内就又有了动静,该起床了。
这几日来一直清爽的屋里,此刻多了层沁甜的香气,女儿香。
晴雯一头青丝批在肩头,身上只穿了件白色里衣,一张脸艳若桃花,丝毫不像刚睡醒起身的人。
现在她看贾琮的目光,又有些不同了。
昨夜除了没有真正同房,贾琮带着她把能做的都做的差不多。
可怜晴雯也算是知人事的年纪,在荣府听一些婆子嬷嬷们也说过许多不害臊的话,可那点微不足道的知识,和昨夜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贾琮用光明磊落的姿态,教了她许多不用突破最后一步,也能极乐的大学问……
这一会儿,素来爽利泼辣的她,居然羞涩的不敢直视贾琮的目光。
或许心里也在疑惑,平日里一派正人君子气质淡泊的三爷,怎么床围内的花样比府上那群不要脸的嬷嬷们知道的还多?
尽管贾琮给了她“书中自有颜如玉”的解释,可这一年多来已经开始识字的晴雯总觉得,只“颜如玉”三个字,应该教不出这么高明的学生吧……
“呵呵……”
“笑什么?”
正跪在床上给刚下床站在床边的贾琮系腰间汗巾的晴雯,听到头上忽然传来一道轻笑声,再看看自己这个姿势极像昨夜的某个姿势后,登时羞愤不已,抬起一张艳若桃李的脸,羞恼嗔道。
贾琮面色依旧淡然,只是比寻常多了抹微笑,他俯视着晴雯半仰的俏脸,见她眉眼如画,似嗔似怪的笑脸笑颜如花,不知怎地,就想起了她前世的结局。
在那间矮屋草席上,凄声嘶叫了一夜的娘,最终咽气……
贾琮伸手缓缓抚在晴雯的面颊上,目光柔和语气更柔和的道:“我在笑,如今我终有能力,护你一世周全,不再让你孤苦伶仃……”
两滴眼泪一瞬间从晴雯眼中滑落,仰着脸怔怔的看着贾琮,眼睛里有些委屈。
贾琮替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发现擦不尽,便又温声道:“过了今天,锦衣卫复立,我就让人开始打探你爹娘的行踪。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找到了,你可不能跟他们走……”
话没说完,晴雯就一头撞进贾琮怀里,力道之大让贾琮后退了半步,晴雯死死抱着他的腰,咬牙发誓道:“就是你赶我走,我一头碰死在家里也不出这个门儿!”
贾琮哈哈一笑,道:“我会赶你走?你少想的美!不过若短时间内找不到,你也不要失望……”
晴雯又抬起头,红着眼圈道:“找得到就找,找不到不找也行,你是我的爷,我怎会失望?”
贾琮看着她笑,忽然俯身在她娇嫩的樱唇上亲了下,晴雯大羞,不过这次却没低头,任其轻薄……
直起身后,贾琮问道:“想和我一起去码头么?”
晴雯顾不得羞了,满脸惊喜的问道:“我也能去?”
贾琮笑道:“你一个人在家也没趣,不如和李蓉一起坐上马车,由她护着你在外面看看热闹也好。等接到了平儿姐姐和宝姐姐她们,咱们再一起回家。过两天闲下来好好逛逛江南,一起去秦淮河上划船,也可以到各处寺院逛逛。”
晴雯也是个爱顽的,听到这等安排,简直心花怒放,鼓足勇气,半起身狠狠亲了贾琮一口……
……
辰时初刻,天色将明。
头戴紫金冠身着飞鱼蟒服的贾琮出现在前厅,手下韩涛、姚元、展鹏、沈浪、魏晨、郭郧等也皆是崭新的玄色黑鸪锦衣服,头戴三山无翼纱帽,腰悬绣春刀!
见贾琮到来,五人齐齐单膝跪地拜下:“卑职参见大人!”
贾琮叫起后语气平淡的问道:“楼船到何处了?”
韩涛答道:“已到金陵城五里外停泊。”
贾琮道:“传令。”
“喏!”
韩涛沉声一应后,出门对侍立在庭院内的一校尉吩咐了声,校尉转身快步出门,骑上马便往外狂奔而去。
韩涛回到堂内,就听魏晨在说话:“自太平里至玄武门再到上元门,十数里路上皆有兵丁把手,人数大概在三千人左右。一部分出自督标营,一部分出自抚标营,还有一部分是江南大营的兵。大人,虽然基本上可保证不会有意外发生……可当日大人毙杀的那位偏将,可就是出自江南大营。万一……”
贾琮还没说话,展鹏就大剌剌道:“只要不是千军万马的成叛军,我就能保着大人逃出生天,再带兵剿灭他们!”
一旁沈浪简直不加掩饰的哼了声,展鹏登时红了脸,他自己也知道在吹牛。
若是面对江湖仇杀,用边追边杀或是边逃边杀的放风筝战术,他能干掉上百个敌人。
可若真面对正规军结阵相对,一次十个甚至五个就够他受的。
五把长枪同时刺过来,除非早早逃奔闪避,否则所谓的身法武功都是笑话。
沈浪亦是习武之人,知道深浅,所以当面讥讽他吹牛皮!
不给两人再闹腾的机会,贾琮道:“今日安危不用担忧,未表露身份之前若是出事,江南方面未必承担多少责任,可今日若出事,江南省从上到下都要担责。再说有展鹏、沈浪二人在,又有一队亲兵在,除非果真有数百人围攻,否则不怕逃不出生天。”
魏晨想了想,点头道:“卑职多虑了。”
贾琮淡淡笑了笑,道:“有备无患当个警醒也是好的……杨柳大营那边安排妥当了?”
姚元答道:“大人放心,一切皆已妥当!”
贾琮点点头,道:“那就出发吧。”
“喏!”
……
队伍自太平里而出玄武门。
八骑缇骑排头,四面旌旗招展。
贾琮着飞鱼服披大红斗篷位于旗后,展鹏、沈浪护佑左右。
又有四十缇骑随后。
队伍末,再有四十步卒校尉,护卫一马车落尾而行。
队伍出玄武门后,沿着内城墙并玄武湖畔而行。
沿途经过神策门、金川门、钟埠门、外金川门,至上元门而出。
一路上,无数各式各样人的各式目光看着这一行人。
还有人穿街走巷抄近路追着看,有人想亲眼目睹前几日在金陵城内掀起惊涛巨浪的绝世凶人到底是怎样的凶神恶煞,也有诸多身着士子服的读书人想看看,能写出诸多可传千古之佳作,被吹捧为大乾第一文气才子的贾某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更有众多乘着花轿,或是扎花马车的红尘女子,不顾抛头露面也想看看能为一青楼花魁写出“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的清臣公子到底是何等绝代风华!
所以,虽有兵丁沿街一路防守,但在街道两旁,却有越来越多的人拥挤起来,并不断追随着那队锦衣队伍,一路追出了上元门,直至上元码头。
……
上元码头,原本此刻早该商人、百姓、劳力们人潮拥挤,闹市繁华。
然而此刻,偌大一个上元码头,却只站满了黑压压一片身着玄色黑鸪锦衣,头戴三山无翼纱帽,腰悬绣春刀的锦衣校尉。
以中间空出的一道宽约两丈的道路为分界,分成十个方阵东西而立。
东面为金陵千户所一千五百锦衣力士,西面则为江南五省来人。
共三千锦衣,却寂静无声,不动如山。
旌旗林立!
虽人数看起来未必有码头外越来越多的围观百姓多,但整体气势却骇然惊人!
再想想之前数日这些人在应天府做出的大事,愈发让不少人感到心惊惧怕。
“哎哎,快看,来了来了!”
忽地,东面人群中响起一片喧哗。
因为他们看到原本空空荡荡的大江江面上,有一高大楼船自东缓缓驶来。
楼船上飘一迎风招展的大旗,上书偌大的“锦衣”二字。
靠近江岸边的百姓有些不知深浅,竟然朝着楼船欢呼招手……
不过东岸边的热闹喧哗声,很快就被西边官道附近的围观百姓大声惊喜声给压下去了:
“哎哟!正主来了!”
“老天爷,这样年轻!”
“天爷!怎那般俊俏……”
“好一个俊秀不凡的小郎君,哎呀,好想与他一会,若贾郎能上我画舫,我愿……”
“不都说是一文弱书生么,怎么看起来英姿勃发……”
“真乃谪仙人也!”
西边官道上,八名雄健威武的缇骑开路,之后又有四人持旌旗跟随。
再之后,穿着飞鱼服披着大红斗篷的贾琮,骑白马驰骋奔来。
至上元码头后,八名缇骑与四名持旗者绕至两旁停立。
贾琮一马当先,展鹏、沈浪二人紧随其后,三骑而入。
贾琮战马甫一踏上中间空白道路,经过第一序列时,站于东面的韩涛率三百金陵锦衣校尉与站于西面的粤省千户沈炎率三百校尉同时单膝跪下,大声拜道:“卑职参见大人!”声如惊雷!
贾琮未理,纵马前行,至第二序列,站于东面的姚元率三百金陵锦衣校尉与站于西面的之江省千户周青率三百校尉同时单膝跪下,大声拜道:“卑职参见大人!”势如惊涛!
上元码头周围围观的百姓已经渐渐安静下来,目光紧紧盯着码头上的军威。
大乾承平数十年,应天府这等内陆腹地更是已近承平百年。
纵然有督标营、抚标营、江南大营等军营在此,可又有哪个敢做此等阅兵之姿?
也只有奉皇命南下重建锦衣卫的贾琮,敢以此昭示天下,锦衣复立。
此等雄壮军威,怎能不吸引江南水乡百姓之关注?
待贾琮走过第五序列,三千雄兵悉数跪伏拜下,贾琮猛然一勒马缰,胯.下战马抬起前蹄,仰天嘶鸣。
贾琮看了眼渐渐停稳的楼船,目光扫过三楼窗边那一双双激动凝望的眼眸后,挥手调转马身,反手抽出腰间天子剑,斜举刺天!
天子剑出,如朕亲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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