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山理了一遍,总结了三个关键点,即身体的姿式,呼吸的方式,以及思绪的放空。
他心里暗讨,嘿,风高月黑夜,不走寻常路,别人休息,咱修真。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他没有跏趺坐的经验,总还是在电视和小说里看过的。
管他左脚还是右脚在上,双脚一盘,手心向上,食指与中指相抵,虚了个眯眯眼,好,放慢呼吸。
好像不难的样子,徐山心里暗自得意。接着是两吸一呼,也能做到,意守丹田,丹田在肚挤眼下一点吧,没感觉啊,于是他又鼓了肚子,嗯,找到,晕,呼吸又乱了,重来。
守,怎么守呢?就是想那肚子里吧。
他似乎听到了自己肚子咕噜的声音,突然又觉得背后一痒,晕,这么快就有感觉了?
好像小说里面常说,什么地方一跳,是真气萌动,然后运行经脉,微微痒,酥酥麻,就是这种感觉吧?果然是天选之子啊!
不对,当心里这么想的时候,就是心里没放空,重来,应该是他痒任他痒,清风拂山岗。
乱七八糟的想着,忍着,啪,还不知道在转什么念头,手就条件反射就打回了背后,他看着手上蚊子的尸体,哭笑不得。
如此坐了一会,徐山又感觉脚有点发麻,只得散了姿势,揉上几下。
他暗讨,还好阴符术有备选方案,正面躺下,双脚膝盖两分放在床上,脚心自然相对,手叠守在丹田。哎,别说,这样舒服多了。
夜阑人静,隔壁小姨的呼吸声都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又传来,他一愣,尴尬地明白,父母在恩爱呢。
他忍不住向胯下一摸,小鸡还像才孵出来的样子,得,这个问题还不是问题,要十多年后才该考虑。
虽然这般想,脑子里突然又冒出无数娇媚妖娆的身段,有未来妻子的,有后来偶遇的,还有几个色情明星的。
这一世可得好好让小鸡成长,未来还很长,还有很多地方等待他的长度去丈量,如是这般沉迷、遐想。
半响,他忽然清醒过来,自己这都什么与什么啊,苦笑的一摇头,要是成年的身体,这般情况下,那不得血脉喷张,走火入魔。
自己小看了这“意守丹田”啊,无数的画面,声音,人物,经历,组成的思绪,何止万千,要其不来侵扰,真是非有慧剑而不能斩之。
他想到偶然读到过这样的句子,“勒住心猿与意马”,说的就是自己这种情况吧,古人诚不欺我。
这无数念头,就像一只只泼猴,在心里,在脑海里,思来转去,叽叽喳喳,跳跃不停。偶然间或许心静如水,那泼猴又举了金箍棒轰然砸下,荡起滔天巨浪,自然心神失守。
易耶?不易也!徐山越想着怎样能够什么都不想,却越想越多,昏昏然间,不知何时就入睡了。
狗叫声把他吵醒,张眼四周还是漆黑。外面传来母亲叮嘱的声音,徐山知道是父亲要远行了。
他摸索着下床,院子里徐光华背了个大行囊,举着竹筒做的火把,已转身离去。
他扶在门边,没有过去招呼,看母亲举手反复地挥舞,感叹,这个年代啊,生活不易。
他父亲要到山城,就得天未亮就出发,走山路接近六里,坐乡里的第一班车,再到县城转长途,摇晃几百公里的路程,天黑勉强能够到达。
如此蛮荒落后的国度,却会在未来数十年间完成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何不心向往之,身沉醉之,人振奋之!
补完回笼觉,告别略有忧伤的母亲,徐山开始重复的故事,上学。
枯燥,单调,无趣,这些形容词一直在他心里流连忘返,舍不得走。
不过他现在多了一件事情去做,那就是修炼阴符术。
道理是明白了的,就是要把这些负面情绪赶走,如老庄的思想般,清静无为,无忧无虑,万法皆空。
知易行难,人世间的事情莫过于此。
一个有数十年人生经历的人,特别还是成长在那个信息爆炸的年代,徐山脑袋里装的东西,估计比现在的大百科全书还多,何况还杂乱无序。
他有时挺后悔,有一次妻子叫自己去参加那个冥想的培训班,他嫌弃是高丽棒子的教学,还把她数落了一通。如今想来,应该有想通之处,就是有个基本方法也好。
徐山觉得现在的目标应该是,做一个无忧无虑的人,进一步说就是做回小时候的自己,如婴儿孩童,赤子之心,才可能完成阴符术的修炼。
接下来的几天,徐山不再将自己隔离在小朋友圈子外面,试着参与进去玩吧,但是还是太过艰难。玩泥巴捏小狗,忍不住嘀咕别人的四不像;掀女孩子的裙子,怎么也下不去手。
看着小屁孩们乐在其中,他内心泪流如注,尼玛,别人天真漫烂,自己只知道:天,真蓝啊!天真,难啊!天,真难啊!
熬了几天后,周末终于来临。收拾完家里,周淑芬背了一背篼的东西,鸡蛋,酒,甚至还有一袋牛奶粉,揣了五十元钱,带着儿子去感谢蒋麻子。
徐山自己也很期待,这段时间又有不少疑问,阴符术也毫无寸功,争取在麻子这里有点收获。
刚下了山,还未走到水库,马路边的大队书记杨宜贵就把他们母子叫住了。
是麻子带的口信,给周淑芬夫妇俩的,说徐三娃已经痊愈,都是乡里乡亲的,不用再去感谢他;他自己久坐思动,心有所感,要去南边见识一下改革开放云云。
徐山自是不信,说好的来日方长,一脉相传呢,你也交代清楚再走啊。
周淑芬虽听得如此,还是觉得情理之中,也要到蒋麻子家里去看一看。
到了山谷,果然门户紧闭,几缕杂草已在屋前长了寸许,徐山估计,麻子这怕是送走自己那天就远遁了。
回家路上,周淑芬感叹,麻子救人不求所报,大有古人遗风,自己以前是被乡里传言误导了,没能好好对待他。
徐山心乱如麻,隐约害怕,自己莫是被麻子骗了。
这很像未来的心理治疗啊,麻子先慎重地听他述说奇异之事,排泄心理苦闷;再通过自己更离奇的例子,缓解他的疑惑,说明这样的事情是正常的;加上龟甲纸张等实物增加说服力,让自己完全相信自己不是得了精神病,如此达到治疗效果。
可自己现在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存在啊,上学的老师、同学,名字都对得上梦里或说记忆里,自己重生或多了一段记忆的事情,可以笃定。
于是他忍不住问周淑芬,乡里有什么传言?麻子是不是骗子?
周淑芬轻打了他一下,恼他怀疑自己的救命恩人。
接着说,她从周家坝嫁到徐家湾也不过七年光景,了解的并不多,听说反四旧时麻子被斗的厉害,那些同样被斗的人哪个不是留下一身病痛?就蒋麻子没事,现在看到的他与七年前看到的他简直就是一个样。
后来大集体散了,思想也放开了,麻子才又重操旧业,看起了风水和算上八字。
乡里面最出名的两位,一个是赵家沟的赵名元,另一位就是蒋麻子了。
赵名元徐山知道,就是自己以后同学赵文轩的爷爷,他们家专做法事的,主要是白事的道场,记得爷爷去世就他们家来做了七天。
平日麻子的口碑其实不太好,一是因为他啥事都做,另一个原因是麻子单身汉没成家,总给人没能力娶老婆,难以信任的感觉。他上无父母,下无子女,很多人说他就是走阴太多,得了报应,就更不愿意与他往来。
徐山听了,若有所思,这一切与麻子的自述并无矛盾之处,无牵无挂也甚符合鬼谷一脉的传承。要是有机会,倒是可以多找人打听一下他的其他过往,或许也会有利于自己的修行和对河图的理解。
天下之大,何处去寻麻子,就如海洋之大何处寻一只乌龟一个道理。
徐山知道,以后的修行路,得靠自己了。
十月,天气转凉,农活渐少,小姨回家了。这一个月来,徐山按部就班地上学,放学,毫无新意。夜间睡觉前,课堂高坐时,都常试修炼阴符术,虽然无功,但生活作息渐渐有了规律。
与前世或说记忆的差别,在于每天两杯牛奶粉兑的牛奶,身体逐日好转。
现在他带小妹的时间多,想现在的孩子玩具少,于是自己撕下一张作业本的纸,折叠了一只纸飞机。
在丫头面前放飞出去,也未滑行多远,但丫头兴奋不已,口里叫着不知所谓的言语,手指着要玩的意思。
徐山将纸飞机捡回来交给她,丫头一把拽在手里,纸飞机就变了型,她哪管这些,在竹篮里丢来丢去。
徐山看她玩来玩去,毫不疲倦,忽然心里一动,其实孩子的心思少,固然与经历少有关,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专心啊,一段时间里,专心于一件事情中,这样自然不被其他念头所扰。
他抚掌大笑,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