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忘了一个人。”方堪客喃喃自语,旋即轻笑摇头,带着姜韵来到一间小屋子前,推门进去后,冲着依旧趴在桌子上熟睡的抗杵少年喊了一声,“院试要开始了。”
抗杵少年与之前模样无异,埋着头嗯了一声。
方堪客再次笑了笑,然后牵着姜韵的手便向殿内走去。
姜韵眨巴着眼睛,好奇问道:“那埋头大睡的人是谁啊?”
方堪客目光一闪,想着那抗杵少年一上来便让他挪个地,好让自己也睡上一觉,方堪客忽然嘿嘿笑道:“不认识,不过是个有意思的人。”
姜韵哦了一声,不再多问。
两人从中年教习手中接过纸条,方堪客看了一眼后,忽然内心一动,上面记着的数字竟然与之前的无异,他深深看了一眼守在殿外的中年教习,好奇的想着这中年教习到底是如何辨认出这些人的身份。
踏入殿内后,方堪客叮嘱了一声:“写完就交卷,记得在外面等我,我带你去天星学院逛逛。”
“好。”姜韵眼眸含笑,轻轻颔首。
第四道钟声响起。
文试可开始答题。
姜韵端坐在椅子上,右手微动,翻开了第一张宣纸卷子。
只见右上角写着一个大大的“礼”字,这第一题,赫然是考礼科。
然后姜韵深吸一口气,定睛看去。
只见礼科的题目赫然出现了四个字:何为礼者。
姜韵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张宣纸,轻轻张着嘴巴,震惊的无法言语。
然后她想到在殿外方堪客那副神秘兮兮的模样,直接掏出那本厚厚的蓝皮书,撕下一页折了折,然后递给她让她记下。
姜韵压下心中的惊讶,伸手拿过一根毛笔,从砚台上蘸取少量墨水,提笔便在宣纸上开始答题。
“礼者,示人以曲也。己弯腰则人高,对他人即为有礼。因此敬人即为礼。”
写完后,姜韵便将第一张宣纸轻放一旁,然后打开了第二张卷子。
书科内容,是一句七言诗。
只有上半句,要求对出下一句。
待看到“落霞与孤鹜齐飞”七个大字后,姜韵那双美眸再次涌现出深深的震撼。
“这......”
如果说第一次是巧合,那么第二次怎么解释?
姜韵忽然眼中异彩连连,胸口处那颗心脏更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只能说方堪客从一开始便知晓天星学院院试的题目,方堪客从一开始就替自己作弊了。
姜韵不去看第三张数科的宣纸,便知晓一定会是方堪客所说的答案。
于是,她的双颊微红,不知道羞的还是感动到了。
深吸一口气后,姜韵将满脑子都是方堪客的身影强行拽出,然后提笔便开始写下答案。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写下这一诗句后,看着那两行整齐且单单是看字便读出人间仙境般美丽盛景,姜韵只觉得这一定是能流传千古的绝唱。
将这张答完的宣纸放在一旁,姜韵轻轻打开了最后一张卷子。
是一道数科题目,内容:“某日,院长兴起,伸手取过一壶酒,于九直街头饮酒漫步,踏出一步,则出一丈,则饮一口;复行一步,共出二丈,又饮一口;三步踏出,已出四丈,再饮一口;如是而行......二十步踏出,已至街尾,酒水残存,院长转身,淡问诸生:九直街中心处有一间酒肆,我至酒肆时酒壶已空,遂添满酒。如今我囊中酒水还剩几口,行至酒肆又花了几步?”
饶是已经知晓结果的姜韵依旧难掩兴奋与震惊,尤其是最后一句,与方才方堪客在老槐树下,说的是分毫不差。
想着方堪客之前一直贬低这道数科题,说什么很简单,就是连个白痴都能答出来,姜韵便决定认真看一看这道题。
或许是内心不服气在作怪,姜韵起了比一比的心思,鼓着腮帮子,瞪着两颗专注的大眼睛,准备好好做一遍这道题。
“既然很简单,那我一定能自己做出来。”姜韵心中默念。
看完一遍后,姜韵沉默,没有说话。
“刚才没有看清,再看一遍。”姜韵心中给自己打气道。
于是,她开始看第二遍。
然后,她再次沉默,只是腮帮子越来越鼓了,眼睛越瞪越大。
“再看一遍,我就不信这么简单的题目能难住我。”姜韵内心倔强的哼了一声。
于是,她开始看第三遍。
许久,姜韵那鼓鼓的腮帮子忽然泄了气,脸上尽是懊恼之色。
她颓然的垂着脑袋,气鼓鼓的趴在桌子上,心中狠狠的咒骂着方堪客,“方堪客你这个骗子,这数科题目哪里简单了,还说就是个白痴都能答出来,你想说我白痴都不如就直说!”
气完之后,姜韵便再次抬头,撅着嘴冷冷哼了一声,右手却开始执笔,洋洋洒洒写下“酒水剩十八口,行至酒肆花了十九步”。
看完答案后,姜韵再一对比,还是想不出个中缘由,于是内心怒气更盛。
她气呼呼的站起身子,举着手招呼过来监考的教习先生后,便直接向着殿外走去。
她已经决定,待会一定要好好质问方堪客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很简单?什么叫白痴都能答出来的题目?
姜韵的离开,瞬间引起了不少人的嘀咕。
“好快的速度!”
“院试才刚开始,这么快就弃考了?”
“咦,这不是怜君楼的“羞花女子”清倌人吗?怎么也来参加院试?”
那个名叫于学正的教习先生,正是之前执木制戒尺敲方堪客脑袋,训斥胖少年“野鸡和野鸭同跑”的中年男子。
见一身素衣的姜韵冲自己挥手,于学正微微一愣,心想这院试才开始不到十针,连喝茶的时间都不够,怎么那小姑娘就要交卷了?
然而身为教习先生的他,却是没有丝毫犹豫,在看到姜韵招手后,他便直接走了过来。
然而刚走出几步,就又看到那长得可人的素衣小姑娘直接转身,然后气鼓鼓的离去,他便再次一呆。
于学正看着气呼呼离去的姜韵,微微摇头,然后暗叹一声:“除了礼科那道题,剩下的书科和数科出的题目确实有些难度,也难怪这小姑娘看了后连继续做下去的心思都没有,气呼呼的就要离开。这急躁的性子,倒也符合这个年纪。”
于教习几步来到姜韵的座位,便连看都不看一眼那几张宣纸卷子,直接从怀中掏出一枚紫玉印章,在宣纸上印了一个红色印记,写了个数字“一”后,便将姜韵的卷子收了起来。
隔了好几排的某个座位。
方堪客还在低头看着三张宣纸卷。
除了让姜韵先自己一步答完题交那宣纸卷外,方堪客看着这三道题目,心中升起个想法。
说是想法,不如说只是纯粹的满足自身的玩闹的趣心。
毕竟除了数科外,其他的答案总不能写的与姜韵一模一样。
方堪客看着第一张宣纸卷上的问题“何为礼者”,然后轻轻笑了起来,边念边写道:“何为礼?礼便是规矩?规矩本就是人定的,那么有资格制定规矩的人便可不守礼。礼者,世俗之所为也,何必拘泥于礼俗?”
他笑了笑,翻开了第二张宣纸,然后提笔书下几个字。
“落霞与孤鹜齐飞,明月共渔火一色。”
默默读了一遍,方堪客嘴角勾起一抹阴险的笑容,“既然你给我出题,那我也想给你们这些先生出个诗句。”
于是,他潇洒挥笔,泼墨题诗,写下七个大字:风急天高猿啸哀。
方堪客再次翻开第三张数科宣纸卷。
这一看之下,他又是一叹:“这题目太简单了,这么白痴的题目也不知道是谁出的。还有那院长大人提壶饮酒,一顶壶的酒要喝十九口才能喝完,那酒壶得有多大。”
方堪客摇头间,脑中忽然掠过了沙场,千军万马奔腾,铁骑铮铮踏来,无尽河山咆哮,无数冰冷傲气的将士涌向城头,要摧毁那座城墙。
方堪客搓了搓手,扬笔先写下“至酒肆十九步,酒水剩十八口”后,便继续挥毫题写。
“某日,十万秦军犯我大宋,城将破时,一名执笔提剑书生走上墙头,一笔落,江河起,杀百人;一剑出,遮天地,葬千人。缘何那书生仅落三笔,只刺二剑,便屠斩那秦军万人?”
方堪客拇指和食指捏着宣纸的两个角,然后轻轻将墨汁吹干,看着自己亲手写下的这道数科题,忽然念由心生:“这江湖水这么深,牛人这么多,指不定真有那神仙般的人物,一人肩膀扛剑,再随手那么一挥,就要把那黑云巨浪般的大军砍了个稀巴烂。”
许是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得不轻,方堪客轻轻垂了垂额头,然后举手示意教习后,也是头也不回的便离开。
殿外,方堪客一眼便看到了面对红漆墙壁,正一脚一脚极有规律的轻踢着墙角的素衣姜韵。
于是,他便轻轻喊了一声。
只见姜韵转过身来,狠狠的盯着方堪客,那双灵动的眸子瞪得极大。
看她的模样,是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