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悄悄藏进了行云里,本就是黑漆漆的夜边变得更加昏暗,摇曳的火把丢出啪啪作响的火星。夜深了,太湖上被日光蒸了一天的水汽盘旋在平流层,恰巧这几日东南信风并没有刮得太厉害,到了下半夜,大量的水汽就随着降温落到这漫山遍野的树叶上。滴答滴答,初时还没有特别的感觉,陈梦吉小心的躲在灌木丛里很快眉毛上就出现了氤氲的水汽,他一甩头就有水滴从眉毛上滑下来在脸上留下一道水痕。露水吗?陈梦吉用舌头舔了下,淡水,看来天助我也。陈梦吉继续小心的匍匐前进,绕过开阔地带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暴露。小心的掩饰自己走过的痕迹,索性这个时间大家都是乏了一天,你就别指望这些不明觉厉的水贼会认真追查到底是什么人了。而且大统领只是说有个毛贼跑进了他的住处偷走了很紧要的东西,所有的水贼都被从床上硬拖了下来。
水贼的大统领根本就没有把叛乱这种事情说出来,毕竟事关重大,这种事情要是因为走漏风声导致计划失败,那就不是一两条性命,而是整座岛的人都要被诛九族,谋逆乃是大罪。有多少条命也不够那官兵砍的,那人也不知道是哪里的人,要是水贼营里的人那就糟了,听大人的意思是一个穿着很古怪的人,难道是前两天入伙的那群人吗?那群人的穿着非常怪异,竟然都不梳辫子的,他们是多不把官府放在眼里。虽然他们是水贼,但其实他们很害怕官兵的围剿,为什么?从出生开始就被教育的根深蒂固的思想祸害的,那些是官,他们生下来就是统治我们的,受到了官兵的欺压?二狗子忍一忍,那些是官兵,有刀的,我们打不了,跑的了一人,全村人逃不了啊。
准备卖的鸡蛋被官兵抢去了,菜刀都准备好了,二狗子忍一忍,那些是官兵,你打不过他们的,你娘就你这一个儿子,你忍心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吗?就是这样的愚民思想腐蚀下,下层人渐渐变成了绵羊,而官府就是那群作威作福的牧羊人,如果牧羊人从骨子里坏掉了,你让他们如何带领一群羊来打败草原上的狼呢?对于那些牧羊人来说,羊只是他们作威作福的土壤罢了,你说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抱歉,君不见满清入关之时,最先投降的不就是那群满口之乎者也的贪官吗?哦不,是读书人,人家是文化人。文化人嘴里那叫偷吗?那叫借,你看诸葛亮不就是借的荆州吗?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不要想太多。
所谓的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就是愚民政策的代表说法了。其实说到要叛乱,这大统领也是心里很慌,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宁王府的家仆,如果不是他的老家恰巧是这太湖湖州人,他才没有这个机会当上这呼风唤雨的水贼统领,要知道这些目不识丁的大老粗哪里知道怎么管理一座水寨,如果不是宁王派了个师爷来的话,这个水寨早就因为经营不善散伙了,也不会越来越壮大了。
大统领其实从第一天来到这里就已经有些后怕了,竟然这座太湖的岛屿上有这么大的一片被掏空了的山体,当大统领被带到那片空荡荡的山体的时候,他开始后怕了,他一直知道宁王所图不小,可是谁知道最后竟然目标是那皇位,要是不能一击得手,被勤王的官兵抓到了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大统领一边焦急的等待报告,又担心抓不到人。
狗头军师眉头紧锁,“大头领,在下以为我们最好封锁掉出岛的水路,我担心可能我们的兄弟中有人通敌。”狗头军师找了个借口让门口执勤的守卫离开后,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这么说的话,军师可有良策找出那奸细,在下以为,我们可以派出一支绝对信任的手下,悄悄开船到岛外面去,然后假装松懈,让对方出去,如果有内应的话,想来内应也会和那窃听了机密的人一起离开的,刚巧我们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然后斩草除根。”狗头军师说着攥紧了拳头眼神狰狞的样子,哪里还有文弱的样子,绝对是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
大统领暗暗叹了口气,早就知道这狗头军师本事不小,没想到这心肠也如此狠毒,不过这计策甚好,要是一直有不明的卧底潜藏在队伍中的话,实在是如鲠在喉,连忙表现出没头脑的表情,没办法大统领深知自己要是表现的太有头脑了,宁王殿下绝对会找个机会干掉自己,然后在这个统领的位置上换上一个更加亲近的人,这就是任人唯亲的真实写照,努力挤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军师所言极是,如果不是军师教我,真不知这宵小藏的有多深,抓到之后,秘密处决?”大统领征求狗头军师的意见,狗头军师比了一个杀头的姿势,大统领会意,杀人放火这几年当水贼早已经很熟练了,不然也没办法把这大统领的位置坐稳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虽然大统领还是很担心谋反这件大事。传令的大人把这件事情说的太简单了,真的我们两路合围就能一举平定天下吗?对于大局观不够的人来说,他们会反复的在心中确定他刚刚做的事情到底是对不对的,尤其是这件事情事关比较重大的决定,不如说身家性命,而这样遇事不决的性格,实际上是成不了大事的,从这里可以看出来宁王绝对是没有什么眼光的王爷,看人不准,怎么可能能成大事。成大事者,哪里是不拘小节啊?不是抓别人的小细节,但是自己的小细节一定要做好,最明显的一个例子,大贤良师张角,如果他的细节做得足够好的话,那起义就不可能是被迫提前。如果计划能够按照他的预计走的话,或许张角现在就是历史的胜利者了吧?
大统领就在惴惴不安中等待着未知的情报,烛火摇曳着,将剪影拉伸成一组奇怪的阴影。狗头军师则倚靠在太师椅上安然的打着瞌睡。大统领许是有些冷了,就听到外面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大统领站了起来,打开屋子,淡淡的雾霭开始在岛上散播开来,大统领一拍手,暗道要遭,难道是天公要让大业不成吗?若是走了这人,不日官兵就该来围剿了,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大统领如无头苍蝇一样开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狗头军师原本在打瞌睡,爬了起来揉了揉带着眼屎的眼睛,血丝爬满了狗头军师那双桃花眼,“别绕了,安心坐着吧!能不能抓到,不是我们俩说了算,成事在人,谋事在天!你得理解好多事情都不是我们能估算到的,就好像今晚会起雾一样,但愿那只队伍能够抓到那个人,不然我们只能考虑官兵围剿的情况了,好了休息一会,如果明早还抓到人的话,那就让大家警戒好,小心官兵的围剿吧!尽人事,听天命!”
陈梦吉压根不知道这个事情,他现在趴伏在地上,用挪的向下游走去,他感觉再这么爬下去自己都快要变成鳄鱼了。雾气开始在岛上蔓延,到处都是影影瞳瞳的火光,这些人还真是有耐心,都抓我两三个小时了,我们什么仇什么怨,大哥我很累,你们想来也很累吧?所以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可好。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相爱相杀呢?!陈梦吉就看到一队队的巡逻队耸拉着脑袋,早就过了睡觉的点了,少年们回到你们的被窝里吧!老夫跟你躲了一夜的躲猫猫,老夫早想睡觉了。
那边那群人不要坐在那犯瞌睡了,我们抓到那小贼,大家都能睡觉了。能听到小头目在那打着气,陈梦吉瞪着通红的双眼,看着那群坐在小溪边的巡逻人员。他们捧起了水喝了几口,然后洗把脸,有些年幼的小家伙都已经耸拉着脑袋倚靠在同乡身上了。
陈梦吉心理默念,快走,快走,快走!那群人看着孩子困得都睁不开眼了,决定将孩子放到了屋里之后再继续寻找那传说中的小贼,没错,陈梦吉已经变成了传说中的,甚至有些心情不好的已经怀疑首领在拿他们开涮了。
一群人骂骂咧咧的穿过溪流,开始向着岛上的住所前去,而陈梦吉努力压低身子开始向下游继续挪过去。啪嗒一声,因为已经接近溪流的原因,身下的泥土变成了鹅卵石而陈梦吉却没有发现这个问题,刚伸手就将一块鹅卵石推到了溪流里,这一声落水的杂音极其重,立刻有人听到了这个声音,那队本来想要走的人突然有人转身向着陈梦吉的方向望了过去。就听那人嘀咕道,“什么东西掉下去了,难道是青蛙吗?不会吧?”一副疑神疑鬼的表情。
陈梦吉躲在岩石的后面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听到对方的话,立刻机智的学着青蛙的声音,叫了两声,“呱呱,呱呱!”
就听那个人嘀咕了句,“果然是青蛙,白天一定要抓住。”说着那人的脚步声就开始走远。陈梦吉缓了口气,正准备继续前进,然而火光的光亮突然高了许多,他悄悄从岩石的缝隙望去,那群说要离开的人根本就没有走,原来是在诈我,陈梦吉所幸也不躲了,其实也是躲不住了,对方就在他的十几米开外,虽然因为火把的光亮不足,看的不是特别清晰,但是刚刚陈梦吉的叫声,成功让他们定位到了他的位置,这还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陈梦吉撒腿就跑,因为站起来奔跑的原因速度明显快了很多,这才对嘛?而身后的追兵看到陈梦吉不再遮掩也立刻跳了出来,还能听到那个识破了陈梦吉伪装的人得意的说,“我就说吧!这个小贼肯定在这边的吧!果然是没有脑子的小贼,这都到秋天了,哪里还有田鸡这种东西啊,而且这小溪的田鸡都让我们这些打牙祭的人抓绝了,小贼怪怪受降,免得你受到皮肉之苦。”
陈梦吉这边跑着,小声嘀咕了句,原来我的破绽在这里,我还以为是我学的青蛙叫不像呢。就听到前面的水声变大了,想来快要到断层了吧?!
就听到身后的追兵大喊大叫起来,“不要走了这小贼,前面就是瀑布了,料想这小贼绝对不敢跳下去!大家散开来,别让他趁机跑到了其他的地方。”
陈梦吉呵呵一笑,如果是前几天也许我没有办法,但是现在我可不是走投无路,就让你们看看可怕的事情。陈梦吉边笑着边开始往小溪里面跑,溪流的水眼看就要淹没了他的脚踝,然后是膝盖,再然后是达到了腰的地方。那群追兵开始大笑,“他还以为自己能跑到对岸去的吗?乖乖束手投降吧!我们对岸也有人。”就听到拿着火把的人大声喊道。
陈梦吉不以为意,转身喊道,“你们这种凡人如何能够理解我这样的大人的行事作风呢?所以,你们都只是小喽啰罢了。”陈梦吉用力蹬了下脚底的鹅卵石,受到水的浮力身体向水面上浮。
打开背包,释放乌蓬小船,就听到轰的一声,一条长约4米的乌蓬小船破水而出,陈梦吉一摇船橹,整条船飞射而出!穿越瀑布!“啊哈哈哈,你们是不可能抓到我的!”陈梦吉背对着追兵豪迈的喊道,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
有一句话叫做:不作死就不会死,就在陈梦吉放声嘲讽那群追兵的时候,追兵泄愤一样的向他声音的方向射出了一蓬箭雨,乱糟糟的箭雨在漆黑的夜晚划破夜空,也不知道射到哪里去了。
陈梦吉哎呦一声,扑倒在乌蓬小船的棚上面,他一摸右肩一根草箭犹自在他肩膀上颤抖,哎?你怎么又跟上我了,我们有仇吗?陈梦吉看着刚刚好的箭上再看看另一个胳膊上新开的洞,自嘲的说了句,“还真tm的对称啊!老子宁可没有这糟事。”血水很快就染红了衣襟。
就看到瀑布顶上一道响箭划破天际!炸成了一朵烟花,立刻就听着四面喊杀声起。陈梦吉人在半空眼看就要落入潭底,连忙弃了船橹,死命抓住船篷,轰的一声巨响水花飞溅,整条船就从瀑布上掉了下来,激起了半米高的水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