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汉向蔡京要车,并非他自己买不起,纯粹是心里不爽蔡京这个奸贼日子过的舒适,在他心里,从坏人口袋里掏钱有种莫名爽感。
马车到手,喊了家里人出来看,个个都赞,说马车高档,唯独张氏笑容有些勉强。
后院有个马厩,本来养牛,现在有了马,车夫询问牛怎么办。王汉说卖掉,李清照不同意,说这头牛拉着自己过了三四年,不仅仅是头牛,更是家人。
王汉呵呵笑,李清照不愧是文艺女青年,多愁善感,便让车夫把牛留下,好生饲养,只是以后拉车这活儿,交给马了。
晚上睡觉前,张氏喊了王汉到自己房里,说了家里开销。之前只有母子两个,每日开销百文便够,如今结婚,多了媳妇,丫鬟,车夫,还多一头牛,日常开销便要五百文,眼下再多一匹马,日常开销便要八百文,这还不算逢年过节其他事情,若是算在一起,月开支在三十贯,这是一笔不少的支出。
王汉回应,自己目前身兼两职,月俸共计有四十贯,生活一应够用。另外还有官家赏钱,结婚又收了许多礼,生活暂且不愁。
如此解释,张氏依然是愁容不展,让王汉奇怪,“母亲还有何事不解?”
张氏便说了实话,“我知道你娘子出身大户,平日生活优越,嫁来咱家,多有不惯,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做了你娘子,便要懂的体贴,似她那般大手大脚,哪里养得起?”
王汉这才明白原委,笑问:“娘子又买了什么?”
张氏略带气恼,“一幅画,用了二十万。”说完转过身去,不看王汉,显然是气在胸口。(二十万钱是二百贯)
王汉便乐了,上辈子没遇到过的事情,这辈子遇到了。
婆媳矛盾。
古人有讲究,媳妇进了门,当孝敬婆婆,嘘寒问暖端茶递水这些自不用说,农户人家还要讲究给婆婆倒尿盆,尽可能地讨婆婆欢心。这一伺候,便是几十年,直到婆婆死去,自己成为婆婆才解放,故有多年媳妇熬成婆这一说。
但李清照不同,从小有人伺候,最懂诗词歌赋,吹拉弹唱也会几手,千古大才女,文艺女青年,哪能做这些事,进门王汉就给当菩萨样供起来。
官家赐的黄金,王汉拿了一百两给徐真,剩余的自己挖坑埋起来。平时给张氏都是几十两几十两碎银,张氏以为儿子赚钱艰难,故而有了现在这一出。
张氏穷日子过惯了,生活节俭。王汉却告诉李清照,夫君别的本事没有,唯独钱赚的快,结婚第二天就把八百两黄金交给李清照保管,让她随便花,喜欢什么买什么,高兴便好。
之所以这样对李清照,是王汉知道历史上的李清照过的清苦,她喜欢各类孤本奇志书画,为了买这些东西,经常是大街上脱衣服抵钱,【脱衣市易】。王汉想象不出,那些字画有多好,要让李清照一个女流当街脱下外套抵钱来换。
但艺术的追求就是这样,王汉水平不到,可以不理解,但不能不支持,若是连李清照这点爱好都满足不了,他当初何必要抢婚,直接给了赵明诚不就完了。
眼下母亲这里还责怪,王汉就乐了,原来当人丈夫和儿子是这样的体验。要调和婆惜矛盾。也简单,就靠自己两头哄。
当下对张氏道:“娘子是大户人家出身,嫁过来带了许多私房钱,是她父母给她用来零花的,咱们家一钱不出白得一个媳妇,不好要求过多。”又道:“往后无论她买什么,便让她买,等她钱用尽了便不买了,我这里的月俸,只管如实交给母亲保管。”
张氏便道,“那你可要准时上缴,莫要被你娘子迷了心窍。”
回到自己房里,李清照是十二分的乖巧,询问王汉母亲说了什么,王汉回复:母亲催着我们尽快生子。
李清照面色微赧,转而便炫耀今日所得,“官人来看,我今日买了什么?”
王汉挑着眉毛过去,乐呵呵笑,桌面上铺开一张卷轴,颜色淡黄,是一副菊花图。
王汉连落款都不看,张口就是一声好,“哎呀,好哇,这副画画的好呀,简直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好,好,真的好。”
李清照看王汉一眼,道:“这是南唐徐熙所做《牡丹图》,上次见他的画还是在太学院,一见我便喜欢,人说徐熙作画下笔成珍,挥毫可范,是花鸟之宗。”
说着看王汉,王汉咧嘴笑,竖拇指,“画的真好。”
李清照眼珠转动,轻声疑问:“官人不觉得,这副画很有灵性吗?”
王汉立即回答,“觉得呀,我早就看出有灵性了,从进门时我就感觉到今天家里气氛不对,哇,原来是有副画。”
如此说,李清照面色微尴尬,她是绝顶聪明之人,哪里看不出,王汉是个武夫,对字画艺术根本一窍不通,自己跟他谈,根本无所共鸣,当下便不多说,自己盯着画看。
王汉在后面打哈欠,已然是困了,招呼,“娘子,快来睡觉。”
李清照应了一声,再多看两眼画,依依不舍,挪不开眼。王汉再催,娘子熄灯,别让夫君等太久。
李清照答:“官人困了便先睡,我再多看一会。”
王汉气闷,从后而来,吹熄了灯,将李清照拦腰抱起,往床上转移,嘻嘻哈哈,要做夫妻之事。
李清照道:“我去收了画。”
王汉哈哈,“收它做什么,又不会飞,来来,看夫君今天再教你一式,鸳鸯比翼飞……”
新婚回礼的最后一家,是金枪班教师徐宁。严格说来,徐宁跟王汉关系并不深,只是比过一场武,连酒都未曾吃过,根本谈不上交情。
但架不住王汉脸厚,他自己在东京没什么朋友,眼下大婚,不找几个人热闹怎么行,不过是送礼回礼,他送礼过来,自己的回礼重一些,这不就是朋友了?
不管怎么说,徐宁都有几分真本事,现在跟他套近乎,也是为将来做准备。
王汉给徐宁发请柬,徐宁不好不来,王汉是官家跟前红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和他交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前去徐宁家,王汉将蔡京从杭州带回来的绸缎拿出两捆,这可是稀罕物,一般家庭不穿绸缎,都是富豪大贾才穿。送人绸缎,可以裁剪做贴身衣物,也可以拿去布行出售,对古人而言,布匹衣服,都是财物。
历史上的李清照经常把自己衣服拿去典当售卖,可见衣物价值之高。
如此做法,让李清照酸溜溜,道:“前几日回我娘家礼,也不见你拿了绸缎布匹,去见徐宁,却是如此贵重。”
王汉道:“这便是你不懂了,你那些亲戚,没几个中用的,过多一两个月,全都得罢官被贬。”
说的李清照稀奇,“何出此言?”
王汉故弄玄虚,“我是玄女亲传弟子,能用光华镜看未来事情,当然知道。”
李清照便问,“他们为何被贬?”
王汉答:“不要多问,天机不可泄露,你只管告诉岳父大人,叫他最近万万不要和元祐党人走的太近,朝堂上若是有新法旧法讨论,叫他不要发言,如此便能躲过一劫。”
越说越离谱,女人心最是好奇,非要问原委,王汉不说,李清照便道:“我是你妻子,你也不说,今晚便不要同床了罢。”
李清照使出杀手锏,王汉屈服,给她解释,“此番官家要大宋中兴,非实行新法不可,元祐党人不识时务,螳臂挡车,肯定会触怒官家,基调已定,若是有人非要阻拦,必然罢免,哪怕朝中无官可用,阻挠新法者也是一个不留。”
这番话说的厉害,让李清照惊讶,却也是事实。历史上的赵佶虽然是昏君,但初上台时候还是有些明君作为,推行新法就是为了大宋中兴。为了新法推行顺利,赵佶亲自书写党人碑,前后两次共计一百二十多名官员被免,逐出东京,其中便有李格非。
不但李格非被逐出东京,李清照也不能幸免,赵挺之为了自己的前途,非要说自己是赵氏亲宗,愣是把儿媳妇往外赶,害的大才女新婚一年便夫妻异地,愤然说出炙手可热心可寒的诗句。
不过此番有了王汉,历史便已改写,当然要护着岳父一家。
王汉此番说,让李清照神色不宁,王汉见状,道:“讲了我不能泄露天机,你非要问,还有,此话你知道便好,千万莫要向外传,否则天机泄露,我便要遭天谴。”
李清照便问,“那我如何告诉父亲?”
王汉想了想,“你不要讲了,我去于岳父讲。”
到了徐宁家中,有各种肉茶布匹,比当初徐宁送的贺礼贵重多了,徐宁娘子很是欢喜,热情招待。
徐宁是个武夫,娘子也是个普通妇人,和李清照说话,问的都是俗话,家长里短,针头线脑,李清照对这些不热,只是静静地听,偶尔浅笑。
王汉则和徐宁讨论武艺,讲一些练功窍门,战斗技巧,说到热闹处,王汉突然想起,徐宁有一副刀枪不入的盔甲,提出要看。
徐宁欣然同意,他的雁翎圈金甲在整个东京都是有名的,全天下独此一份,没有第二件,谁来都想看一眼。
说话间,徐宁从卧室里抱出一方木盒子,只有二尺见方,看着轻巧。和王汉理想中的盔甲大相径庭。
按王汉所想,这个年代刀枪不入的盔甲,那板甲至少都有一指厚,套在身上必须是个王八壳,可这小小的木盒子,怕是连胸甲都装不下吧?
在期待疑惑中,箱子被打开,却是一套折叠起来的鱼鳞甲,说鱼鳞甲也不对,只是叶片排列贴压和鱼鳞相似,但构造上比鱼鳞更复杂。
鱼鳞甲只有一层鳞甲,叠叠层层。而雁翎甲则至少是三层甲相互重叠,并且鳞片极为轻薄,摸上去手感光滑,非铁非钢,有些像……铝。
王汉大惊,这个时代不可能有铝出现的,最早的铝制品是八百年后才被造出来。
他还来不及研究,徐宁已经穿上雁翎圈金甲给自己展示,端是个威武潇洒。那脖颈是立领圆护板,肩膀趴着两只虎头,虎头之下便是鳞甲,胸前部位一块护心镜,腰间一根武装带,下摆到膝盖,整个半身都护了。
更令王汉出奇的是,这盔甲竟然是连着胳膊的。就当下的造甲技术,将军板甲都分前后两半,胳膊则是单独护臂护肘护腕,像徐宁这样的连体甲,却是从来没见过。
徐宁穿好,问王汉如何。王汉大赞,威武不凡。
徐宁哈哈大笑,“今日再与我耍一场?”
王汉道好,两人便去了后院,两个女人也跟出来看,都是嬉笑。
徐宁是武人,家中不缺刀枪,让王汉选样兵器,王汉便选了刀。徐宁笑道:“兄弟无需客气,只管往我身上招呼,刺不破的。”
言毕两人动手,王汉用刀,徐宁用枪,气势却和上次不同。徐宁有了宝甲护体,招式大开大合,紧凑猛烈。王汉也是想看他的盔甲厉害,不再藏私,一把钢刀舞的瓢泼不进。
两人斗了十多招,王汉便开口叫停,笑道:“兄弟佩服,哥哥穿了这身宝甲,无人能敌。”
徐宁闻言哈哈笑,招呼王汉重新喝酒。
王汉却没心思喝酒,整个心都扑在宝甲上,请求徐宁脱下来让自己好好欣赏。道是为何?头先打斗,王汉分别用了斩、刺、割三种方式进攻宝甲,结果发现根本无法破防。
这是很稀奇的事情,跟灵素道长的雷电法术一样稀奇,王汉必须好好研究。
徐宁也不藏私,放心大胆地让王汉看。
屋内昏暗,王汉看不清,捧着宝甲到外面阳光下,仔细看鳞片,瞬间看出不同。这鳞甲并非是刀枪不入,事实上有许多鳞甲上面有破损划痕。甚至有些鳞片干脆都断为两截,还有些地方原本是三层鳞甲的,此时已经变为一层,掀开看,里面似乎是黑色的尼龙布料。
这个发现着实震惊,王汉伸手进去内里触摸,只是一接触,感觉自己整个心脏都要跳出来,震惊的无以复加。
王汉已经隐约猜到宝甲刀枪不出的原因,但他不敢肯定,他要进一步检查确认,伸着头往宝甲里面看,里面是白色的羊皮内衬,但这掩饰不了它的本质,腰肋哪里有破损,可以看到里面闪着蓝色幽光的内衬,再往后背摸,是直棱直角的缝合线。
王汉不敢再看,努力掩饰自己的激动,面上朝徐宁笑,双手将宝甲送回,口里赞:“确实是一副好甲,便是不知,这副甲是从何处而来,兄弟也想要一副。”
徐宁呵呵笑,“乃是家传,老太公在时候便有了,你若想要,估计他们也打不出这样的甲了。”
“他们?”王汉连忙问,“他们是谁?”
徐宁道:“便是我表舅家,人在延安府,世代以打造军器为业。”
一说这个,王汉立即反应,金钱豹子汤隆。
水浒里面有这段描述,延安府知寨之子汤隆,和徐宁是表亲,只因为好赌,败光了家产,流落去武冈镇打铁,善使一对三十斤的铁锤。
徐宁的宝甲被盗,便是汤隆伙同时迁做的鬼。
原来这刀枪不入的宝甲,是汤隆祖上打的?王汉当然不信,却也不点破,外面的雁翎甲或许能仿造,但要达到刀枪不入的水平,他们根本办不到。
准确来说,这雁翎圈金甲能刀枪不入,作用根本不在甲,而在里面的衬。
王汉头先伸手一摸就感觉出不同,尽管隔着一层羊皮衬里,他也摸出疑似纳米银复合纤维样的手感。
作为钢铁军团的团长,王汉对纳米银复合纤维内衬再熟悉不过,它是继凯夫拉纤维之后更好的防弹衣材料,但比凯夫拉纤维更轻,更柔,更舒适。
纳米银复合纤维只要0.5毫米的厚度,就能抵挡20毫米的反器材步枪子弹。当然,子弹穿不透纳米银的防御,但巨大的动能也足以让穿戴者死个八百回。所以通常在穿纳米银内衬时候里面还会垫高强度压缩氦气衬,这样当子弹射中身体压缩氦气会降低子弹动能。
不过单就防弹功能来说,除非是超威力的贫铀合金穿甲弹,其他子弹无法破防。至于金属刀具,更是无法割裂。故而,纳米银复合纤维在后世被称为真正的刀枪不入。
道理王汉都懂,他只是不明白,这样的材料怎么会出现在宋朝这个时代?不,是出现在几十年前,出现在徐宁老太公那个年代。
难道除了自己,还有一位前辈?
如果有,这位前辈这么多年都做了些什么?
头好大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