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陆陆,陆陆陆!”此刻红芍小亭的中堂上,薛瑶英将骰子在手中抖得如风般,周围的人无不齐声鼓掌喊着,这位炼师根本顾不得形象,羽衣解开衽,露出着中单衣的右臂,奋力摇动着骰子。
芝蕙在一边低眉站着,早已失却了劝说的兴趣。
而双陆桌上,云和凝目,看着薛瑶英,用纨扇挡着自己的鼻尖下,其实小嘴巴也在下面不断暗中祝祷着,不能让薛瑶英掷出陆道来!
黄杨木做的双陆棋盘上,这两人捉对厮杀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黑白各余一子,这把可谓胜负手。
“谁识兵奇势可保,且看将军占一道!”薛瑶英念念有词,接着皓腕舞动,紫木骰子飞到棋盘上,在螺纹间冲来撞去,“陆陆陆!”所有跟着瑶英后撩零的,都齐声指着旋转不休的骰子,不断喊到。
“崧卿......”水亭间,烛火熄灭,月光透纱,衣衫无存的云韶玉体横陈在绮席上,花钗散落,眉黛聚起,银牙咬碎,酥胸激动而痛苦地起伏着,汗珠点点,胖胖的胳膊死死握住高岳撑着的胳膊——高岳额头上也是热汗淋漓而下,现在他的双眼盯着其下不胜痛苦的阿霓,可就差那么一点点,却痛得阿霓连连娇喘。
中堂上,瑶英的骰子越转越慢,尘埃落定,最后再也转不动了,却不是瑶英所要的点数,“晦气!”炼师掩面大呼。
而此刻崔云和却将骰子抓来,对着所有人微微一笑,一把就飞掷在了双陆棋盘上,“上下皆是六道!”一片惊叹声乍起,连芝蕙也瞪大了眼睛。
云和长呼口气,而后摇动纨扇,轻启朱唇,笑着对已是条死鱼的薛瑶英说,“凫惊隼击疾若飞,笑斩单于出重围!”说完,玉指一摆,自己最后颗棋子随着叮叮咚咚的声音,成功落入到月门当中,而后就势将棋盘上所有的撒帐银角钱揽入自己的怀中。
“啊,啊!”
“芝蕙芝蕙,把你撒帐钱借于我,本炼师要和这中丞家小娘子再战一局。”
可芝蕙赌气地转过身来,根本不听薛瑶英的唉声叹气......
旭日渐渐东升,青庐残灯上,一只蛾子扑扇着翅膀,在袅袅的青烟间飞走。高岳自极度疲累后的休息中醒来后,转眼就看到云韶正乖巧枕在自己臂弯间,两面如剪般的乌发垂下,脸庞雪白圆润,小小的鼻尖微微翕动,吐来阵阵温暖的馨香,睡得可真香呢。
高岳不由得将已酸麻的胳膊收得更紧,将云韶搂得更稳,听着水亭四周缓缓的水流声,不由得又沉沉睡去......
数日后,大明宫集贤院当中,高岳坐在知院学士廊下,向徐浩、陈京道歉谢罪,“不知圣主突然出降郡主,某急于赴婚,拒谢不及,故有此差池,牵累各位学士、校正,当真是过意不去。”
书案后徐浩连连点头,关切地问,“逸崧啊,关键是你和崔家第五小娘子成礼了没有呢?”
高岳嘴角浮笑,很开朗地将手边的木函往前推移了一尺,“诸位,昏礼大成,这里面是后补的障车钱和撒帐钱,还望笑纳。”
“好!”徐浩哈哈大笑起来,“既然礼毕,那这钱我们都可收了。”
丁泽等数人也都长出口气,无不抚掌大笑,来取银角钱,同时又挤眉弄眼,大开荤段子来,调笑他和崔云韶的新婚生活,还说此后找逸崧玩耍就不用去怀贞坊了,怕是你岳父马上就要在长安城给你起所气派的宅第了。
“不,内人已随我,一并移宅到怀贞坊草堂处了。”高岳作答说。
大伙儿都是副“怎么这样啊”的表情,“崔仆射在西川镇守十余年,光每年的年俸便有数万贯,所以逸崧你娶他的小女儿图的又是什么呢?”
“自然是娶小娘子来当自己的内助喽。”高岳浅笑着说。
徐浩听到这话,点点头,说“逸崧说得对啊,有财的人多了,可却有几个能富贵呢?此后夫妻合心,有崔家小娘子当你的贤内助,逸崧早晚会节节攀升,又何须托妻家成事,想当年我们在灵州的时候啊,那真的是......”还没等老人家忆苦思甜完毕,判知院事陈京便起身走到轩廊下,对高岳招招手。
院南的果树下,陈京回身对高岳语重心长:“逸崧啊,现在我听闻颜鲁公和李少源对你印象都不错,特别是李少源年后出刺杭州,希望你就任他的判司,索人的书信都送到我手里来了。”
猛地听到这消息,高岳便有些讶异,“那集贤院?”
“唉,可以以集贤院正字的官职试判司嘛,又不碍事。”陈京说完,看看四下,低声对高岳说,“唐安郡主出降这事黄了,要说圣主和太子一点都不介怀是不可能的。李少源当年也是避祸,出外八年,这不又要出刺东南了吗?不过一旦政绩斐然,他任期满后可是要回来为宰相的。依我的看法啊,你就随李少源一道,将来他迴翔归京,白麻宣下,你得他赏识援引,少不得要入御史台,此后前途还是坦然的。”
不管如何,高岳急忙先感谢了陈知院,这集贤院啊,虽然懒懒散散的,可与诡谲的朝堂与波乱的地方相比,可算是片难得的净土了。
不过真的要跟着李泌走?
傍晚,高岳回到怀贞坊草堂(下午高岳还是会待在集贤院,整理校对并阅读图书的)中。
“崧卿!”云韶急忙喜洋洋地出来迎接,并跪在长廊阶下,要给高岳去靴。
“阿霓在家辛苦,这,不用劳烦了。”高岳心想这事还得自己来,结果顿时听到了马儿的嘶鸣声。
他皱着眉往院子里望去,只见匹漂亮的小马,正拴在木桩上呢,“阿霓,这?”
“才让芝蕙从长行坊买来的,崧卿来回视事辛苦,还不得要买匹马啊!”云韶顿时疼夫模式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