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尚结赞的部署是,他亲领一万五千精锐,坐镇平凉筑城垒,随后将其余部众分为两翼,三千人北居摧沙堡,还有一万人往南分散据守陇山各关隘。
而唐军的部署是:凤翔军大部返归,留张敬则五千人驻防华亭,神策军邢君牙部一万五千驻屯在潘原,白草军一万五千驻屯连云堡,而泾原行营两万余驻防泾州各处通道,作为预备军力。
所以尚结赞还是认为,当面劲敌就是神策行营的邢君牙。
冬末,潘原直至平凉,小规模的斥候骑兵战每日都有发生。
但总体双方主力都在静默着,不做声地疯狂积极地营修壁垒,等待着对决的机会。
尚结赞请求赞普赤松德赞于冬末时节,于牙帐内召开军事会议,派出赞普的本部军——共五茹本六十七东岱计四十万雄兵,在其中抽出赞普的禁卫部队,前来支援平凉战局;
而唐军也在向朝廷请示,现在我军人数占优,请度支司拨给充裕的粮秣、衣赐,待到春季来临,我军要集中力量攻打平凉,把尚结赞逐出陇山以东。
兴元二年十二月七日(公元784),神策军的斥候骑兵突袭了股往平凉输送给养的西蕃队伍,截获十余头牦牛,和相应的物资,并抓捕了两个护送的“舌头”。
邢君牙已认可高岳为诸军的“智囊”,便将“舌头”送至白草军大营,给高岳来审讯。
高岳坐在案前,让明怀义立在自己旁侧,因这两个被抓获的舌头,全是党项羌,在尚结赞的军队里担当护送给养、游走袭扰的辅兵角色。
明怀义很愤怒地用羌语呵斥询问了这两位,毕竟他曾是庆州六府党项里的妹轻氏族酋长,对各党项的情态、语言十分了解。
一问下来,结果颇让高岳吃惊。
这两位舌头,虽都是党项羌,可一位是陇右宕州的连狂羌出身,另外一位居然是平夏党项出身。
陇右很早就陷于西蕃,故而当地羌胡充当西蕃的仆从军并不足为奇。
可平夏党项,自从内迁后却一直定居在唐政府所控制的夏州、银州一带啊,现在居然出现在尚结赞的队伍里。这意味着什么?
“尔等平夏诸羌,是否已叛唐投靠西蕃大将马重英了?”高岳按捺不住,厉声发问。
明怀义立刻将锋利的佩刀拔出,恫吓那位平夏羌兵。
这位赶紧和盘托出:
果然和高岳所想的不差,自从马重英集合六万蕃兵,大侵灵武、盐州后,当地四周的南山党项、六府党项、平夏党项及石州党项等,许多部落都倒戈投向西蕃助纣为虐(相对也就庆州的六府党项安稳些,因敬崔宁、高岳昔日之威),和马重英达成肮脏的交易,开始占据白于山山脉为寇,人数不下十万,四处抄掠杀害我唐的百姓、军卒和官员,并赶着牛羊,集合全族男丁,给西蕃侵略军提供给养和仆从兵。
而夏银绥节度使韩潭,庆州刺史论惟明,只能据城固守;渭北、邠宁的节度使,也是束手无策。
倒是振武军节度使张光晟积极向朝廷请战,希望领一万振武军南下,横扫叛羌。
然则朝廷的处置方案迟迟不能下达,看起来尚在犹豫。
毕竟对朝廷而言,问题的焦点在于盐州城下西蕃大将马重英和盐州刺史杜希全间的角力——只要杜希全能击退马重英,西蕃大军退走,那么内迁诸党项自然会接受镇抚安宁下来。
故而最终皇帝只是下制,要邠宁节度使韩游瑰、神策京西大营左军大将军高崇文,领二万精锐北上,企图会合庆州刺史论惟明,打通前去盐州的通道,增援坚守盐州城的杜希全,来扳回朔方一线的战局。
“还镇抚做什么?每次西蕃来侵,朔方、河东的各党项、吐谷浑诸族都要趁机蜂起‘刮城门’,助长敌人凶焰,依我看西蕃为生死之敌,这群党项便是心腹之患,马重英退走后,就别镇抚,而要镇剿!”当着明怀义的面,高岳就愤愤地说出来,下面的话高岳就像是对明怀义说的:“只留忠良蕃落,那些有污迹的可以不用留下,整个灵、盐、庆、延、夏、银等诸州的各蕃落,有七成要扫除解决掉,没有七成,起码也要一半。”高岳的这番话语,有些骇人。
可明怀义却请求说:“阿爹,酬赛打族时,我等儿子们愿为先锋。”
以羌制羌的策略,永远是有效的。
然高岳接下来叹口气,抚着明将军的背说,你的心愿我当然明白,最好此后妹轻氏族能为我唐头号强大的蕃骑,不过剿还是不剿,主导权不在我们手中,还是静待时变吧。
就在高廉使的关心,又从泾原转移到朔方时,盐州五原城下的守城战,也确实达到白热化的境地。
数万西蕃大军,绕着盐州五原城数匝,红莲火舌图徽的大旗飘荡,旗杆下系着一串赤红色的灯笼,格外醒目,其下西蕃大将马重英冷冷的目光盯住周长七里的盐州城堞,不断发出命令,调拨麾下各军轮番猛攻。
盐州城无北门,只有东南西三门,马重英命沙陀小王朱邪尽忠领本部万户军,阻绝东门;吐谷浑小王慕容俊超领本部万户军,围困南门;而马重英督四万本部蕃兵,猛击五原城的西门所在。
西蕃兵立数架巨大的梢砲,各有数百人拽绳索,昼夜不息地向五原城西门抛射石弹,声震如雷,城门上的望楼、马面战棚这段时间饱受蹂躏,十毁七八。
“先前这盐州城曾被我大蕃攻打过,虽然没有攻陷,可也用飞砲将城堞几乎全部击毁,现在的盐州城也只是临时修补,绝不牢固,支撑不了多久的,给我一鼓作气拿下它。”马重英信心满满。
这会儿,数不清的各地党项蕃落,驱赶着无边无际的牛羊,来到马重英的营帐前,要协助西蕃军攻打盐州。
对着这群党项蕃落的酋长,马重英有意要立威,便笑着对他们说:“有我们大蕃的山神庇佑,有诸多苯教巫师的祈祷助威,天意告诉我,在明日的月牙走到半天后时,这座盐州城会迎接我的胜利进入!”
将信将疑的各党项酋长,顺着马重英的鞭梢所指望去——成千上万的西蕃步卒,正列着密集如沙的阵队,头顶上飞着翻滚的抛石,在阵阵呐喊声和鼓点声里,簇拥着十多辆攻城的战具,往盐州城西门逼近。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