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慕喜欢的是人祖,不是你,而你是不可能成为人祖的。”
“人祖已死,你连替代品的资格也没有,只是一只妖而已。”
今夜,那个老魔头的声音又再一次如约而至。
青莲眼睛睁大,空洞地望着屋顶,他身体住了个老魔头,是个连人祖也奈何不了的魔头。
这事他从未和人提及过,包括了最亲近的姐姐。说了又如何,她难道有办法将其消灭?
青莲以为自己心志坚定,不会被其干扰,然而他想多了,那个老魔头各种花言巧语、百般诱惑,许多时候都差点让他忍不住答应对方要求。
人祖对他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高得过分,而且除了留给他几道修炼口诀外,什么都没有。
当然青莲可不明白,当时人祖残念所剩时间不多,能告诉他的也就是几句口诀而已,至于其他之事,也无法告知。
什么百盛界的希望,人族的未来,全是空话,是屁话,明明是和那老魔头一样想占据自己身躯,最后实在没办法才把身躯让给了我。
不知不觉中,青莲已对人祖生出了怨恨来。
恨他道貌岸然,恨他自私自利,恨他为什么不把记忆留给我,这样自己就是人祖了,而不再是一只卑微小妖,这样她就能多看我几眼,自己也有理由去光明正大地看她,看她那雪一样的肌肤。
姬九眼眸睁开,幽深目光似乎直视青莲内心深处,又缓缓道:“其实你偷看姐姐沐浴一事,她是知道的。”
这件事,他一直都知道,只是留着不说,等待一个时机而已,一个恰当的时机。
人祖可不知道他能那么快看透轮回印的破绽,或许人祖早已意料,不过也无可奈何,至于青莲的赤子心性,实在可笑之极。
封印的牢固程度,其实和青莲的心境有关,这一点姬九一年多前已知晓,所以目前他要做的,就是让这个惹人恶心的家伙,尽早消失而已。
这话一说完,姬九又闭眼继续参悟轮回印,不再去管。
人祖以为自己的安排毫无纰漏,可笑地将一切都压在这只小妖身上,殊不料姬九最喜欢做的就是蛊惑人心。
给他稍微灌输一点儿女之情,便上头了,并对那些不可描述之事终日难忘,让姬九感叹妖性本淫,果真如此。
黑暗中,青莲听了这话,身体似乎颤了一颤,脸色苍白,好半天也缓不过神来,心中难受无比,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她早就开始疏远了我。
……
……
悠悠岁月,流逝无痕。
转眼间又是三年过去了。
随着钟声响起,苗家寨的学堂外面,一群十三四岁大的少男少女跑出,落在最后面的是个粗布衣裳、有许多缝补痕迹的少年,比起其他人大了不少,眉目清俊,身材挺拔,尤其是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更平添了几分神采。
虽衣着简朴,却极为显眼,和周围人格格不入,就好似鸭群中混入了一只白天鹅,陷入泥淖依旧仰起高傲脖颈。
“快点走快点走,别看他呀。”一个胖嘟嘟的少年说道。
“快走啊,看他小心染上晦气,会招来妖魔的。”一个少女也说道。
“别让他跟在我们后面,老妖婆家的孩子,说不定也会妖术呢,可千万别过去。”另一个少年皱着眉说道。
“真想不通族长为什么要他和我们一起读书,还坐在同一间屋子里。”一个少女捏住鼻子道。
“知道他奶奶吗?对,就是那个老妖婆,当初进寨子的时候美得跟仙女一样,我爹爹的魂都差点被勾了去。”
“别说了,大人们现在都还经常跑那里去呢。”
“咦,看着他就感觉好恶心。”
“快用石头打他,快点他要来,滚开,快滚开。”
一阵石头雨砸在青莲身上,顿时头破血流,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任这样相同的情景再次发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哎哎哎,你们这群人,怎么又欺负人家了,赶快住手,赶快住手,对对对,把石头放下。”闻声而来的夫子一脸无奈,这事天天发生,他们就不腻么?
说着看了眼那个少年,他木然地站着,面无表情,像块木头一样,连流出的血也是青色的,果真是妖变的。
夫子也不怕他,摆摆手,“你也是的,快回家去吧,别让你奶奶等急了。”
寨子中他奶奶可是用妙手回春的医术救了不少人,大家都很感激,这些少男少女都快十三四岁了还这么不懂事,简直让人操碎了心。
“夫子再见。”青莲点点头,面无表情地朝家中走去。
他其实已经是凡阶外放期的武者了,这些石子根本伤不到他,他没躲,只是简单地想受伤而已,然后回到家她会用帕子为他小心擦拭,露出心疼的神色来。
这是两人之间这些年来唯一并且少有的亲密接触了。
不过奇怪的是,那个老魔头就如销声匿迹了一般,三年间来竟不再说一句话,倒让青莲过了段平静日子,有些意外。
回到了家,姐姐,不对,她现在已苍老得不成样子了,像个老妪一样,白发苍苍,身子佝偻,连走个路也要用拐杖撑着。
她淡淡问道:“回来了?怎么又受伤了?”
说着取出洁白手帕来,就要为青莲擦拭血迹。
“嗯,我怕伤了他们,就没躲。”青莲站定,同样的话语,从嘴里说出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越子衿为他擦去了血迹,又问道:“今天可想起什么没有?”
同样的问题,也不知问了几百次。
这三年来她最关心的也是这个,至于青莲的修炼、想法什么的倒是通通避开,不想去管。
青莲拳头不自禁捏紧,身子也绷紧了,旋即放开,面无表情地说:“没有。”
关于人祖的一切,他是不可能想起来的。
可笑她这么幼稚,每天都不忘过问,看着她眼里露出的失望,青莲没来由地生出阵阵病态的快感。
即使她已经垂垂老矣,自己还是那么喜欢着她。
如果是人祖那样道貌岸然的家伙,估计连正眼也不会瞧她一瞧。
呸,也真下贱,一个早就死去的人,还对他那么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