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天来骑在马上随众人一路疾驰,手中却捧着一部由已经泛黄的丝帛装订而成的古旧书籍。
他双目盯着古籍看得全神贯注,身体随着战马的奔驰之态一起一伏,动作与频率都隐隐透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奇妙规律,令人凭空生出观看鸟飞鱼游、柳摇花的赏心悦目之感。
禹天来此刻浏览的,自然便是张角传下的《太平要术》。
这一部道家秘典到了他的手上已经颇有些时日,但他一直以来都只将其秘藏于身畔而未加研读。他并非不知这《太平要术》的玄奥神奇,只看张角修习此术之后,竟可与卢植这等修为已臻外景之境的天人级数武者,便可知其厉害。只是他如今也已踏入外景之境的门槛,几乎已经走到武道修行的极致。若是转而修习术法知道,在短时间内或许可以助长实力,却也会因分心他顾而是圆融无瑕的武道意志不复纯粹,从长远来看实是得不偿失。
如今他拿出这《太平要术》阅读,也只是为了看一看该选择那些功法传授那二十二名少年,却不是为了自家修习。
禹天来已大致翻阅一遍,知道了这《太平要术》共分三卷,上卷记录的是一门淬炼精神力量以孕育元神的修行秘法,名为“玄元通幽诀”;中卷记录了一百零八种符箓法术的修炼及运用之法;下卷则记录了医卜星相、风水地理等诸般杂学。
他先将那记载于上卷的根本修炼法门“玄元通幽诀”反复阅读数遍,并在心中做了反复地推演之后,确定自己的决定并无差错。
这“玄元通幽诀”的核心精要是教人如何通过冥想之类的修行方式壮大精神力量并加以淬炼纯化,使精神力的数量与质量渐渐达到可以驾驭外物的水平。但壮大与纯化精神力量是一个聚铁成山再磨山成针的漫长功夫,纵使资质不凡的所谓修道天才,也非要花上三十年以上的时间,才能有所成就。
但禹天来与旁人不同,他在上一世灭杀那天外来客之后,以“九转明玉功”的将其身死后挥散开来的精神力量尽数吞噬,已经无须那漫长的积累过程。而如今的他也一直在凝练纯化沉寂在眉心识海的庞大精神力量,用的却是自己重新推演后的“九转明玉功”的第九层心法。
与这“玄元通幽诀”相比,“九转明玉功”第九层心法中修行精神力量的法门或许还不够完善,但“九转明玉功”是他结合自己一身所学一点一滴推演而成,也最为契合自己这一身所学。何况随着他修为的提升、眼界的开拓,这门功法也必然会不断完善,将来也未必便会逊色这“玄元通幽诀”一丝半毫。
不过他研读之后倒也颇有些收获,这门法诀中的某些理念与诀窍令他颇受启发,甚至隐隐萌生一些进一步推演“九转明玉功”的灵感。
禹天来又看了第二卷中记载的一百零八种符箓法术,却见其中五花八门,既有当初张角在广宗城用过的“九天御雷真诀”那种威力极其可怕的杀伐之术,也有更像是江湖术士用来谋生糊口的“驱邪符”“镇魇术”等小把戏。
仔细推演了这些符箓法术的原理之后,禹天来忽地发现自己即使不修习第一卷的“玄元通幽诀”,凭着本身强大的精神力量,似乎也可以运用其中一些较为浅易的小法术。当然,像“九天御雷真诀”那种厉害法术则需要以“玄元通幽诀”的心法配合,便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了。
禹天来又看下卷,见此卷内容颇为繁杂,堪称包罗万象,一时却也难以详细参研,只能走马观花般匆匆浏览一遍。
他一路走一路看,不知不觉已经看到第三卷的末尾处,却看到最后面的是一篇题为《太上问道篇》的文章,通篇五百余字都是一问一答的对话体裁,却没有写出对话之人。文中问答内容都是玄之又玄的晦涩道理,若是落在寻常之人的眼字,但将这些字连缀成文,便要看得头晕脑胀。
但这篇文字落在禹天来的眼中,登时如磁石般将他牢牢吸住。
他历经数世,兼修佛道并贯通百家,学识底蕴深厚无比,只觉这些谈玄说理的问答中隐隐蕴含无数玄妙。只是这些玄妙之理太过深奥晦涩,他虽是有所感悟,却如雾里观花一般难以明悟于心。
良久之后,禹天来有些欣喜又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轻轻叹息一声。他参研半晌终是一无所得,但也隐隐预感到自己若是能够将这《太上问道篇》贯彻通透,应该可以找到通往外景境界之外更广阔天地的道路。
他抬头环顾四周,见队伍正行进在一片无人荒野之中,心中当即便感觉有些不妥。他做事从来都谋定而后动,在制定行进路线时早已派人将沿途情况探听清楚。他知道今日确实要经过这么一片荒野,但按照行进的速度计算,此刻早应该走了出去。
心念电闪之间,禹天来双目微微闭合,眉心识海中蕴藏的庞大精神力量散溢出来,化作一圈圈无形的波纹向四周荡漾开去,在精神力的感应下,四周一切有形无形之物都纤毫无遗地映照在他的脑海中。
“这是……”禹天来立时便发觉了不妥之处,在这一片荒野之中,有数十块巨石看似零散实则按照某种奇妙的规律分布排列。本来是冰冷的岩石,在如此排列之下竟与天地之间弥散的灵气生出某种奇妙的联系,引动灵气发出极其轻微而缓慢的震荡,形成一层层无形的波动笼罩住整片荒野。
在波动笼罩的范围内,所有人与坐骑的感官都受到影响,看似在向前行走,其实方向已在不知不觉间略略偏移,最终的结果便是走了这半晌其实始终在这片荒野中打转。
弄清其中原委之后,禹天来双目之中微现警惕之色。方才他虽然翻阅《太平要术》,却也分出了一点心神观察外界的动静,岂知仍在不知不觉中着了道。这其中固有对方手段隐秘温和未存杀意的原因,却也足见那人实力之高。
“破!”禹天来蓦地发出一声低喝,散发的精神力蓦地急剧震荡起来,将那误导人感官的波动冲得七零八落。
“这是怎么回事?”此时其他人发觉眼前景象似乎有了些微妙的变化,惊异之下纷纷出言相互询问。
禹天来在马上扬声喝道:“不知是哪位高人与贫道开这玩笑,还请现身赐剑!”
话音未落,便在禹天来马侧二十步外的空气发生一阵奇异的扭曲,一个手扶藜杖、童颜鹤发的青衣道人凭空出现,向着禹天来遥施一礼道:“贫道于吉,见过道友!”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