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哥,你倒睡得惬意!说好要钓来加餐的鱼呢?”
半睡半醒之间,禹天来耳边忽地传来一个潜藏在记忆深处、无比熟悉的声音。
“师妹……”他下意识地唤了一声,随即醒悟了什么猛地张开双目,同时身体也从地上弹起站直。
在禹天来面前,俏生生地站着一个妙龄女子,虽是布衣荆钗,却难掩其糅合了秀美与英气的天生丽质,却不是曾与他同门学艺又结成夫妇的严咏春又是何人?
一时间,禹天来只觉的自己的头脑有些不够用,明明感觉到严咏春绝不应该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却又想不起她为何不该出现。
严咏春似乎被禹天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等看到他一跃而起后便如木雕泥塑般愣在当场,又不由得莞尔失笑,上前来亲热地挽住他的手臂道:“师哥你怎么了?好好地发什么呆?”
禹天来先下意识地看一看四周的环境,见身畔有一弯绿水,远处环绕隐隐青山,脚下是水边一块平整的巨大卧牛石,方才自己应该便睡在石上。
“我……”目光回到严咏春的脸上,看着那张宜嗔宜喜的面容,他那一颗有些茫然失措的心倏地平静下来,先用力摇了摇头,似乎要将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中甩出,然后展开右臂揽住严咏春笔挺纤细却充满力量的腰肢,笑道:“没什么,我方才睡得有些糊涂了。师妹你方才说什么?”
严咏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道:“今天你出门时,明明说好了要钓几条鱼回去,然后亲自下厨做几道佳肴的。如今太阳快要落山了,你那鱼在哪里?”
禹天来低头一看,果然又看到脚边的地上斜插着一根长长的青竹竿,竹竿的一头斜伸到溪水上方,垂下一条细细的丝线,下端没入水中。他目力极好,透过清澈的溪水看到丝线末端的鱼钩上已经没有了鱼饵,显然是自己睡觉的时候被鱼吃掉了。
“呃,其实我已经相好了几条鱼,只是担心钓早了会放得不新鲜……”他干笑着向满脸揶揄之色的严咏春解释道,“师妹你放心,我立即将鱼钓起来,绝不会耽误做晚饭的!”
说罢他伸手一招,那根钓竿便自动飞入掌中。随后手腕轻轻一振,鱼竿末端拴着的钓丝便若有灵性地在水中游走起来,将附近水中正自在悠游的一群鱼中最肥美的三条捆个结实,扬手便提出水来。
严咏春看到那被五花大绑了正拼命摇头摆尾的三条可怜鱼儿,将嘴一撇哂道:“显本事么?”
禹天来赔笑道:“为兄的这点本事,又哪敢在师妹你面前显摆?走走走,快回家去,看师哥我好生炮制这三条鱼,一定让你们吃得停不下口!”
一句话说完,他心中又忽地生出一个疑问:“咦,我为何要说‘你们’?”
夫妻二人携手而行,走过一段崎岖山路,禹天来忽地感应到前方有剑气波动,只是这剑气虽然凌厉却都不含杀意,应该是有两个极厉害的用剑高手正在切磋。
严咏春也已有了感应,笑道:“两位妹妹又在斗剑了,你觉得这一次他们两个谁会赢?”
禹天来不假思索地答道:“论起资质和悟性,隐娘要胜过莫愁一筹,但在专注和韧性上又有所不及。隐娘能够在三百招之内取胜便罢,但如今她们斗得应该早已超过三百招,所以我还是更看好莫愁一些。再者稍后我们出现时隐娘定然会分心,那便是莫愁的致胜之机了。”
说完这些话之后,禹天来又是稍稍一愣。“莫愁”和“隐娘”这两个名字,却再一次让他生出先前刚刚醒来后见到严咏春时的那种怪异感觉。
严咏春却是没有关注他的异样,有些兴奋地拖着他加快了脚步,显然是要验证一下他的判断是否正确。
翻过一道山梁,前面现出一片繁花似锦的桃林,林中隐约可见几间雅致茅屋,林前的空地上,则有两位美得如同山中精灵的佳人正在斗剑。她们一个穿一袭男款的武士劲装,手中使一对子母双剑,一个作道姑装束;手中用一柄长仅七寸的双刃犀角短匕,正是邱莫愁和聂隐娘二女。
便在禹天来和严咏春在山梁上现身的一瞬,聂隐娘的剑法中果然出现一丝极短暂的凝滞,而邱莫言的子母双剑极其灵敏地捕捉到这一丝破绽,右手母剑缠住她的短匕,左手子剑则灵动无比地循隙而入,轻轻地在她肩头一触即收。
“师傅!”打输了的聂隐娘却是毫不气馁羞恼,向着正走过来的禹天来发出一声欢呼,身形一闪便到了面前。
她先亲热地挽住禹天来的手臂,然后才笑嘻嘻地向另一边的严咏春唤了一声:“大姐!”
严咏春摇头笑道:“你这小丫头,既然都成了亲,便该早早地改了口才对,怎么还是一口一个‘师傅’的唤着?”
聂隐娘娇憨地笑道:“他本来就是我的师傅,就算成了亲,我还是要这样称呼。再说大姐你还不是一样一直唤‘师哥’。”
这时邱莫愁也走上前来,取笑道:“既然你不肯改口,那你也不应该唤我们作姐姐,应该叫‘师娘’才对!”
说完这句话后,她才转向禹天来嫣然一笑道:“夫君回来了!”
看着面前说说笑笑地三位各具风姿的佳人,禹天来早忘了先前的怪异感觉,心中只剩下一片温馨与宁静。
当夜,禹天来果然亲自下厨,拿出平生烹饪绝学,用那三条鱼整治了七八道菜肴,做了一桌“全鱼宴”,一家人围桌而坐大快朵颐,颇见融融之乐。
到了晚上就寝之时,也不知三女之间是怎样安排的一个章程,却是轮到聂隐娘与禹天来同房。两人这一夜极尽鱼水之欢,其间的种种美妙之处,自是难以言说。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过去,禹天来在这一处不知名的山野之间渡过了整整十天平静安闲、逍遥无忧的生活。
到了第十天的晚上,禹天来与三女用过仍是他亲手烹制的晚饭。他缓缓地将筷子放在桌子上,目光带着一丝留恋与不舍在三女俏脸上徘徊良久,蓦地轻声道:“我要走了!”
三女闻言相顾茫然,严咏春笑问道:“师哥你要走去哪里?”
禹天来却不回答,离座而起转身后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一面走一面沉声道:“一方天地便是一座囚笼,芸芸众生便是不得自由的笼中之鸟。我虽然比你们好一些,也不过是在一座座囚笼之间穿梭,从来没有真正逃至笼外。但你们要相信,终有一日我会挣脱这天地囚笼的禁锢,到时一定回来助你们解脱。等我!”
随着最后坚定无比的“等我”两个字出口,禹天来身周的一切包括严咏春、邱莫言与聂隐娘三女尽都化作一片蒙蒙清辉消散。
他张开双目,见自己仍在先前的战场,身周有四柄飞剑,再远一些站了一圈交州军士护卫。抬头一看,那颗“沧海明月珠”仍悬浮在头顶三尺处,却已经收敛了光辉。
他举手一招,四柄飞剑飞回背后的剑匣,“沧海明月珠”则落入掌中。
“沧海月明珠有泪,入梦迷蝶幻亦真。好一颗‘沧海明月珠’,营造的梦境直至人心又是如此的真实,贫道险一些便要真地迷失其中了。”禹天来摩挲手中的明珠自语道,旋即脸上又现出古怪的神色,“贫道自认也算是一个正经人,怎地在梦境中聂隐娘那丫头竟也成贫道的妻子……”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