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天来原意是做好事不留名,让阿青出手为傅家父女解围之后便即离开,谁知这小东西被人两句好话便哄得忘乎所以,一开口便将自己暴露出来。事已至此,再遮遮掩掩地也忒矣矫情,于是他招呼了飞雪一声,直接从高崖上一跃而下。
如今的飞雪与禹天来金蜈分身一起吸纳太阴月华之力修炼,虽然尚未炼出什么神通变化,体魄却是一日强过一日。此刻从这百丈高崖之上跃下,落地时也不过是四条腿微微一屈,便硬生生地承受了降落时的巨大力量。
禹天来到这世界已经有了几个年头,只是因为金丹已成容颜常驻,看上去仍是十六七岁的年纪。
傅家父女看到一个面容俊美的小道士骑乘一头神骏无比的巨大白鹿从天而降,尽都惊得目瞪口呆。
禹天来从飞雪背上飘然而下,向着傅天酬稽首道:“贫道禹天来,见过傅大人。”
阿青见了禹天来,立时抛弃了看得比较顺眼的傅月驰向他这边跳了过来。但她终究不敢站在禹天来头顶,便如平素相处时一般落在了他的右肩之上。
傅天酬见禹天来向自己行礼,这才如梦初醒,急忙还礼道:“道长是我父女的恩公,老朽怎敢当道长之礼。再说老朽已经被罢黜官职,如今不过是一介布衣而不是什么‘大人’了。”
说罢又唤两个女儿上前来向禹天来拜谢施礼。
双方见礼已毕,傅天酬正要再开口时,禹天来摆手道:“傅老,贫道听到前方有几匹快马正在赶来,应该便是接应你们父女之人。傅老与两位小姐还是先上车,我们迎上去与他们会合之后再说其他。”
傅天酬已知对方是一位高人,所言定然不虚,便依言与两个女儿一起上车,由傅青枫坐在车辕上驱使那匹挽车的健马向前方赶去。
禹天来也骑上飞雪跟在后面,临行前又向着身后一弹手指,一点火星从指尖飞出,在空中分化成十余点分别落在那些黑衣人的尸体上,呼地膨胀成一团团炽热的火焰将这些尸体吞没。
一行人出了这一段两山相夹的险路,向前走出十多里,便在傅家父女已开始怀疑方才禹天来所言时,前面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随即便看到有四匹马绝尘而来。
“是大师兄他们来了!”车中坐着的傅月驰发出一声欢呼。
傅青枫也停下马车,与妹妹一起下车相迎。
那四匹快马霎时已到近前,马上的四位骑士也都下马走上前来,与傅家姐妹相互见礼,彼此互称师兄师妹,神态间很是亲密,可见同门之谊颇为笃厚。
禹天来也已从飞雪背上下来,正与刚刚从车上下来的傅天酬站在后面。他看都是身着劲装腰佩长剑,气势颇为不凡,为首被傅家姐妹称为“大师兄”的一人已有内景之境的修为,其余三人也都练成罡气。由此也可见“龙潭剑派”却也当得起荆州第一宗门的声誉。
傅家姐妹引着四位师兄来见父亲和禹天来。
四人先以晚辈之礼拜见了傅天酬,而后又向禹天来谢过了他对同门的援手之德。
这四人都是三十多岁年纪,看来都已成家立业,而龙潭剑派的门风也该是颇为严谨,因此他们都是诚心诚意地向禹天来道谢,倒也没有发生诸如“师哥仰慕师妹,于是对救了师妹的主角大吃飞醋百般刁难,反而遭主角狠狠打脸”之类大众喜闻乐见的情节。
众人彼此见礼之后,禹天来看到傅家父女已有人保护,便向傅天酬提出告辞。
傅天酬脸上先现出些踌躇之色,随即有些冒昧地问道:“不知道长可定了行止,接下来将前往何方?”
禹天来微觉惊讶,但还是含笑答道:“贫道随性而行,倒也没有什么固定的去处。”
傅天酬忽地向禹天来一一到地:“请恕老朽冒昧,若道长果然并无要紧之事,是否能前往太原郡阳邑县一行?”
禹天来忙伸手相扶:“傅老何须如此大礼,若当真有事需要贫道效力,贫道便走一趟也无不可。”
傅天酬叹道:“当今天子近年来崇信佛法,终日只在后宫参禅悟道而不理朝政,老朽身为谏议大夫,见天子之过自然要直言进谏,却因此渐为天子所恶。后来不知是哪个奸佞小人进言说南海出了一位高僧,修得无边佛法,能够普渡众生脱离苦海,人皆称其为慈航大士转世。天子听说此事大喜过望,当时便要遣钦差前往南海,要大肆铺张以国礼迎请那僧人入朝演说佛法。老夫再次上书劝阻,终于引得天颜大怒,又有平日得罪过的一些奸佞从旁落井下石,结果落得个贬职为民的下场。
“其实老朽上书之前已有预感,但还是向着要尽到自己为人臣的本分而已。如今被贬职归乡,也算无怨无悔了。原本老朽还以为就此离开朝堂,回故乡武陵做个田舍翁就罢了,谁知朝中那些小人竟还不肯放过老朽,一心要赶尽杀绝!老朽幸得道长解救,日后又有小女师门庇护,料想安危当是无忧,只是心中还放心不下一人。”
傅青枫在一旁已听明白了,插言道:“爹爹你是担心那些人对付不了我们,会拿长青大哥泄愤?”
傅天酬点头,继续向禹天来解释道:“老朽为官时,身边有一最为得力的幕僚。此人姓王名松,字长青,虽然年不满三十,却是学识渊博、机智过人,兼且精通剑术,实在是个难得的人才。只可惜他性子狂放疏懒无心仕途,因为其亡父与老朽有旧,故此栖身在老朽幕中。
“老朽性子执拗,这几年也多亏长青在身后代为筹谋,才能坐稳这个官职。这一次也是老朽执意未采纳长青建议的暂时沉默等待时机,以致招来如此结果。老朽罢官之前,平生第一次托了人情,将长青安排到阳邑县去做知县,原意是想报答他数年来倾心相辅的情谊,现在却担心他会遭老朽牵连。因此老朽不揣冒昧,厚颜劳动道长一次。”
说罢他再次向禹天来一揖到地,且是长揖不起。
禹天来先扶起傅天酬,沉吟片刻后道:“既然如此,便请傅老写一封书信,贫道带了即刻往太原一行。若无事发生,贫道权当漫游并结识那位长青先生;若有事发生,贫道也不会坐视不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