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怡吃过早餐,便拿起书稿看了起来,她倒要看看这个连《论语》的前三篇都背不全的秦书能写出什么文章。
不多时,苏青怡便看得入迷了。
秦书当年可是阅书无数,最擅长的就是创造具有矛盾冲突与悬念丛生的情节,一开篇,他便将书中的茶花女琴儿的悲惨命运描述了出来,一波三折,仅仅开篇的近万字,便有两个小高潮和一个大高潮,完全是悲情虐心小说的范本。
苏青怡看了开头之后,便彻底沉浸了下去,然后一口气将近万字的小说全部读完了。
作为一名书坊商人,她很轻易地便可以分辨出一本书是否能够畅销,看完秦书这部《茶花女》之后,她觉得秦书就是个天才,这样的小说,绝对能够在汴京城中卷起一场巨大的风暴。
“只要后面的剧情和现在的风格保持一致,再把文字精炼一些,这本书绝对能够大卖!”苏青怡兴奋地说道,然后将书稿抱在怀中,就像揣着一个宝贝一样,朝着铺子走去。
现在,苏青怡已经笃信秦书去妓馆是为了创作小说了。她第一次觉得,秦书原来还是很有才的。
苏青怡走到柜台前,发现秦书正躺在偏室内的躺椅上呼呼大睡,当即微微一笑,然后走开了。
这一觉,秦书足足睡到午后,才有些懒散地睁开了眼睛。
大林走到秦书的面前:“掌柜的,你醒了,东家在会仙楼定了一桌酒菜,让你醒来之后,就去后院就餐呢!”
“啊?这么好?”秦书有些意外地说道,当即大步朝着后院走去。
秦书刚走到后厅之中,苏青怡便满脸笑容地望着他说道:“坐。”
随后,苏青怡从两个食盒里拿出了一盘盘美食,摆在了桌子上。
“苏青怡,你……不会想要毒死我吧?”秦书有些忐忑地问道,对方的态度转变太大,让秦书有一种不敢相信的感觉。
苏青怡白了秦书一眼,将筷子递给他说道:“赶紧吃,吃完就开始继续写你的《茶花女》,店铺里的事情,就让大林和三虎照应着就行了。”
“你也觉得这本书能大卖?”秦书笑问道。
“虽然文笔一般,但情节和选材不错,你抓紧时间写完,我先印刷一千本,看看行情。”
对于秦家书坊来说,一次性印刷一千本不知销量如何的书籍,已经算是很冒险了,由此也可以看出,她对秦书的这本小说颇为自信。
有了苏青怡的肯定,秦书的腰杆顿时硬了,坐在椅子上,胸膛一挺,装着一副大老爷的腔调,说道:“倒酒!”
苏青怡瞪了秦书一眼,然后乖乖地将酒水倒上了。
秦书喝罢一杯酒,豪气凌云地说道:“这本书,就是咱们秦秀才书籍铺崛起的标志,你我合力,绝对能够让秦秀才书籍铺名扬天下!”
“瞅你那傻样儿,就会白日做梦!”苏青怡掩嘴笑道。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和秦书的关系拉近了许多。
接下来的十几日,秦书便进入了专心创作的状态。秦书写作,苏青怡校对润色。令秦书不得不称赞的是,苏青怡的文采出众,经过她润色后的《茶花女》,就如同丑小鸭变成了天鹅一般,简直就是一部精湛的文学作品了。
这一日,秦书终于将近十五万字的东方《茶花女》创作完毕了,然后将最后的两万字交给了苏青怡,自己坐在一边喝茶去了。
半个时辰后,苏青怡从后面走了出来,其双眼红肿,脸上还带着泪痕,显然是刚哭过。
秦书一愣,当即走上前去,关切地问道:“青怡,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苏青怡一脸幽怨地望着秦书,说了一句让秦书直接笑喷的话语。
“秦书,你个铁石心肠的,你为何将茶花女写死?她的命运实在是太悲惨了!”
“噗嗤!”
秦书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苏青怡是看到最后的结局,才忍不住哭了起来。
“你个傻瓜,这都是故事,又不是真的。不过你都能看哭,说明咱们这本书肯定能够大卖啊!”秦书笑着说道。
苏青怡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痕,说道:“那书后面就署你的名了,肯定会有人骂作者的。”
“不,不署我的名字,以后咱们书铺出版的书籍统一署名为无名氏。”
“无名氏,为什么啊?”苏青怡不解地问道,自古所有文人的梦想都是著书立说,以传后世,恨不得将书的边角处都刻着自己的名字,而秦书却是不愿意署上自己的名字。
秦书微微一笑,说道:“世人多为虚名累,咱们闷声发大财岂不是更好。再说,东坡先生的乌台诗案可是前车之鉴,我可不愿被人抓到书中的一些把柄而被关进大牢中。”
“行,听你的。”苏青怡笑着说道。
北宋虽然政治开明,没有明清时候的文字狱,但对于书籍的管制也是非常严苛的,像关于党争、军事边关、妄议朝政的书籍都是禁止刻印的。并且宋朝已经有了书稿的审查制度,过不了审查的书籍根本无法售卖。
不过现在,宋徽宗赵佶无心朝政,蔡京高俅等人又只顾贪图享受,故而只要按时缴纳商税,每年给书籍审查者一些好处,刻印出版就完全畅通无阻了。
汴京城的书坊书商们大都都精通大宋律法,谁也不会找不自在,去雕印那些国家禁止的书籍。
当然,还有一些流动的小商贩,为了牟利,也会雕印一些关于朝政,关于党争的小报纸。但这些都属于无证的黑作坊,根本就找不到始作俑者。
三日后,《茶花女》前期的校对工作完毕,便送到城外的刻书书坊里开始雕印了。本来,苏青怡想要刻印一千本,但却被秦书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到了五千本。如果五千本能够全部售出,那秦秀才书籍铺就要发一笔大财了。
又一日,秦书迎来了在大宋朝的第一个节日—清明节。大宋的清明节包括寒食节,在寒食节,家家户户都不能生火煮饭,甚至连喝热水都不行,只能吃一些麦糕、早糕,然后在清明节那一日便要去郊外拜祭扫墓了。
在宋朝,清明节就相当于一个黄金周,百官不朝,百姓歇业,很多人家都坐着马车到郊外踏青游玩,有时城门堵得就像是现在十月黄金周的高速公路一般,相当热闹。
秦书和苏青怡拜祭完父母之后,自然也享受了一番小资的生活,看一看山亭名花,观一观骑射百戏,小日子过得相当惬意。
几日后,第一本以青楼名妓为主角的虐心小说《茶花女》终于面世了。
书籍纸张选择的是北方特有的桑皮纸,纸质白而滑,墨也是选择不易变色的上乘墨。书籍作者署名为无名氏,尾页左边的标识为:汴京城相国寺东门大街秦秀才书籍铺刻,点明这本书乃是秦秀才书籍铺刻印的。而右边的标识为:已申上司,不许覆板。这八个字的意思就是:这本书已经在官府备案了,任何人都不得雕刻这本书籍的书版。
秦书嗅着散发着松烟墨的书香,翻着亮白的书页,笑着说道:“这样的书籍,能不大卖吗?”
苏青怡笑着白了秦书一眼,问道:“加上各种原料和人工,这本书的成文应该在五十文左右,你觉得我们定价多少合适?”
“一百五十文,行不行?”
“是不是有些高了?这本书并不算太厚。”苏青怡捏了捏书籍说道,像这种厚度和材质的书籍,售价基本在一百文到一百二十文之间,一百五十文,确实是有些高了。
秦书胸膛一挺,说道:“物以稀为贵,咱们这本书绝对值得这个价,就定一百五十文了。”
“行,我觉得也值这个价。”苏青怡点头说道,她在书籍行当呆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对一本书籍的价值还是有预判性的。
正所谓,酒香也怕巷子深。《茶花女》虽好,但想要卖出去,还是需要打广告的。
苏青怡的经商头脑还是相当不错的,她的方法是,先拿出近百本来,免费散发到汴京城中的各大酒楼茶肆,勾栏瓦舍之中,只要有人能够看到,肯定会被吸引,然后吸引很多人来购买的。
宋朝虽然也有盗版,但是盗版一本书的时间和成本都比较大,等他们再去雕版印刷编辑成册,秦书他们这五千本就早卖光了。所以,现在无需考虑盗版,只要有人被吸引,便只能来到秦秀才书籍铺购买。
秦书对于这个方法还是很赞成的,不过他还是将这个方法修改了一下。
“青怡,如果我们将一本书换成半本书,拿出去散发,然后再定一个时期,统一出售完整本的《茶花女》,你觉得诱惑力会不会更大?”秦书眼珠一转,露出一抹无比自恋的笑容。
苏青怡思索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样做的好处,当即兴奋地说道:“对啊,若是在情节高潮处瞬间卡住,肯定能够吸引更多人来购买的。”
这个“半本书”主意的前提,必须是这本书足够吸引人,若是内容平平无奇,那只能是徒增几本残次品而已,不但起不到任何宣传作用,还会毁坏秦秀才书籍铺的名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