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林通耳畔风声呼啸,身在半空中,急速的下落,带来的失重感,不由感到一阵阵的眩晕。
即使有淡黄色气罩的保护,他也没有丝毫的安全感。他知道在如此恐怖的速度下,再强的防护也没用,必定摔的粉身碎骨,血肉成泥。
他本就已经受伤,此刻知道自己就要死亡,心神激荡之下,不由妄念纷飞。
“怎么办?怎么办!我要死了吗?”他这死亡的念头一冒出,就再也遏制不住,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了心脏,有种窒息的感觉,脑中浮光掠影般,掠过一幕幕过去的场景。
……
“爹地,为什么他们的饭那么多,我碗里这么少?”孩童的声音满是不平。
“什么这么少!大家都一样!再说话,这顿就不要吃了!”冷厉的声音响起。
孩童抱紧饭碗,一口口含泪吞咽。
……
“汪!汪!汪!”
狗吠声不断响起!
“滚开!快滚开!”
孩童饿到了极处,抱着手里的破碗,和李长富家的狗争食,地主家的狗吃的比人都好。
“斯拉!”
脏兮兮的手臂,被锋利的爪牙抓出一道伤口,鲜血淋漓!
……
“师父,我记不住!”少年委屈的道。
“连‘往生咒’都记不住,怎么出去给人做法事!不做法事哪有钱养活你!你今晚的饭就不要吃了。”
……
他双眼不由湿润了,一幕幕儿时的场景不断浮现,本以为早被遗忘的记忆,此刻竟然如此的清晰!
小浮屠寺内师父的打骂,偷练刀法的紧张兴奋,被逐出寺的不安和彷徨,黑水山脉的纵横自在!他想着想着,心里陡然涌起了强烈的不甘之意!
“我不甘啊!我今年才二十七岁,美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要结束了吗?三年前我便已经是江湖一流高手,将来成就不可限量,甚至成为炼气士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不甘、愤怒、痛苦、绝望……宛如毒蛇啃噬着他的心灵。
就在此时,他突然看到一条藤蔓在山风的吹拂下,竟然飘荡了过来。他猛的伸手一把抓住,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嘣!”
藤蔓一被抓住,在强大的重力加速度下,瞬间崩的笔直,接着发出不堪重负的炸裂声。
林通抓着手里的藤蔓继续坠落,好在经过这么一个缓冲,速度已经大大减缓,他已经能模糊的看到崖底了。
“轰隆隆!”
他耳畔忽然听到了瀑布落下的轰隆隆声,周围的水汽似乎都变的浓郁了许多!
“砰!”
一声炸响,一道淡黄色的身影砸向了深潭,溅起了冲天的浪花。
许久,一黑衣人从深潭边缘处爬出,正是那坠崖的林通。他身上淡黄色气罩已经消失,整个人躺在潭边,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我活下来了!”他虽然心中惊喜,但仍是心悸不已!若非那藤蔓和潭水的缓冲,即使他有炼气士符箓的保护,以他的肉体凡胎也是必死无疑。
他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回过气来,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幽静的深谷,一条河流穿谷而过,谷口处有着近十丈的落差。河水倒冲而下,形成巨大的瀑布,不知多少年的日积月累,冲击出一个数十米方圆的深潭。
他经过短暂的休息,虽然伤势尚未恢复,身体却也有了些气力,当下便站起身来,向着谷内走去。
谷内云雾缭绕,月光朦胧之间,竟给人梦幻般的感觉。行走数百米,便见脚下一片茵茵绿草,踩踏上去柔软无比,绿草中夹杂的花儿芬芳绽放,鼻中只闻到一阵阵清幽香气。远处更有一株株不知名的果树,结着一枚枚果实,那果实色泽圆润,似红似紫,足有拳头般大小,表面还凝结着一层露珠水汽,让人看了忍不住就想咬一口。
“好一个世外桃源,洞天福地!”林通即使城府深沉,见到这般美景,也忍不住面露喜色,心里惊叹连连。
他又往前走了近千米,发现前方崖壁下,竟然搭建着一栋简陋的木屋。他不由加快脚步,一会儿就来到了木屋前。这栋木屋也不知经过多少年的日晒雨淋,已经是破败不堪,接近腐朽。
“吱呀!”
他稍微一用力,木屋的门便缓缓的推开了,虽然速度慢,但还是惊起了一地灰尘。
林通皱了皱眉头,不由伸手掩住口鼻,那灰尘中还夹杂着一股腐朽的气息,味道难闻之极。不过当他借着月光,看清屋内后,却是吃了一惊!
只见这屋内别无他物,只有一塌,塌上一具白色骷髅,双足跏趺而坐,双手一上一下放在丹田处,结了个太极手印。
林通虽然知道这人早已经死了,但他一眼看去却只觉得那白色骷髅恍若生人般,当真是诡异无比。
他又接近了几步,发现这白色骷髅身前的塌上,放着一块黑色玉简,只是蒙上了一层灰尘,刚才竟然没有发现。其实这屋内除了那具白色骷髅点尘不染外,其他地方都已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林通眼中一亮,连忙拾起玉简,除尽灰尘,接着直接咬破指尖,挤出一滴鲜血滴在玉简上。
这种事他早有经验了,凡是炼气士炼制的宝物,一般都是滴血后才能使用,如上次得到的那枚炼气士符箓就是如此。
果然,一滴鲜血落下,立刻就被玉简吸收!那玉简猛的绽放出了一道乳白色的光芒,那光芒竟然直接钻入了他的身体。
“哈哈哈!!道爷苦熬多年,终于等到了一个炉鼎,真是天不亡我啊!”林通识海里猛的响起了一道声音,苍凉激动,似哭似笑。
“嗯?这幅肉身粗浊低劣了点,经脉更是完全闭塞,根骨也就一般般。哎!但如今没得选择,也只能将就用用吧。”那声音如看一件货物般,品头论足起来,似乎有些不满,也有些无奈。
“你是谁?你在哪里!”林通饶是城府深沉,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也是脸色大变。
“小家伙,道爷在你识海里呀!能让道爷使用你的肉身,是你十世修来的福气!乖乖的,不要反抗,也能少受点苦。放心!道爷不会亏待你身体的,把身体拿来吧!”那声音嚣张跋扈,抢夺别人的身体好像是对别人的恩赐一般。
“啊!疼啊!”
林通猛的一声惨叫,双手抱头,玉简跌落,整个人都蹲在了地上。可这疼痛非但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剧烈。这是来自精神深处的剧痛,比肉体上的疼痛还要恐怖,不一会儿他便满地打滚起来。
此刻林通的识海内,一大一小两团人形的白色光团正在厮扯吞噬不已。小的白色光团身形模糊,有点朦朦胧胧,正是林通的灵魂。大的白色光团已经有了人的身形,双手双脚,身躯头颅,五官俱全,正是那道爷的阴神。两团白色光团厮扯吞噬之间,还发出道道精神波动。
“小家伙,道爷用你的身体,你居然还敢反抗。简直是自找苦吃!”
“前辈!前辈!求求你!饶了我吧!我根骨低劣,只要前辈放我一马,晚辈一定给前辈找最好的炉鼎。”
“放你一马?道爷放你一马,老天能放我一马?你若不来,再过几年道爷阴神消散,重入轮回,还不是万劫不复!”
“阴神夺舍!不!啊!疼啊!”
“小家伙,你灵魂太过弱小,连人形都没有凝聚,反抗也是无用,不如乖乖的让道爷吞了,也能少受一些苦。”
……
这两团白色光团厮扯吞噬之间,林通的灵魂不断的缩小,被吞噬殆尽也只是时间问题了。而那道爷的阴神明显大占上风,吞噬之间不断壮大,只是变得虚浮不定,光芒黯淡,似乎是夺舍吞噬的后遗症。
“唵!嘛!呢!叭!咪!吽!”
就在此时,眼看着就要进入绝境的那一小团白色光团,猛的发出一阵神秘的震动,传出了六字真言,绽放出了白、绿、黄、蓝、红、黑六色光芒。这六色光芒弥天极地,充斥了林通整个识海。
“啊!”
那道爷的阴神在六色光芒的照耀下,猛的发出了一声凄厉惨叫,“六字真言!你是修佛的!”
“唵!嘛!呢!叭!咪!吽!”
林通不理那道爷的惨叫和话语,心里不断的念诵六字真言。这六字真言还是他孩提时代跟师父学的,师父虽然经常打骂,但还是教了他些佛门经咒的。他在寺庙时也时常念诵,只是离寺后,就再也没念过了。此刻绝境之中,想到师父曾念咒超度阴神的事情,一念之下,果真有了奇效。
“啊!别念了,道爷不要你的身体了!快给我停下!”林通脑海中的阴神在六色光芒的照耀下,竟然在不断的缩小,仅仅一会儿就恢复原来的大小。
“唵!嘛!呢!叭!咪!吽!”
林通念诵不停,哪里会听对方的话。以他的性格,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绝对是心狠手辣,毫不留情。
“啊!小家伙,算你狠!”林通识海内,已经缩水一大圈,比原来还不如的阴神,猛的一声咆哮,消失在识海内。
外界的简陋木屋内,倒地的林通身体中,猛的飞出一道白光,重新没入了玉简内。此刻的他浑身汗出如浆,湿透了全身的衣服,满地灰尘也被汗水浸湿。
“好了小家伙,你别再念了。道爷已经离开你的识海,回到玉简中了,现在是用神念跟你传音,你念也没用。”就在林通以为那阴神已经被超度了的时候,他识海里再次想起了那阴神的声音,吓得他浑身都是一个哆嗦。
“神念传音?那是什么?”林通平静了一下心神,才缓缓的问道。虽然那道人的声音再次想起,但他到底定力不凡,那剧烈的疼痛已经不再,心里也就镇定下来。
“这个太复杂了,简单点说吧,就是你要说出一句话,心里必须先有这么个念头,你才能透过舌根表达出来。像道爷这样的化神高人,自然可以不靠舌根就能传递信息,表达自己的意思了。当然,炼气士一般习惯了用舌根表达意思,除非紧急特殊的情况,才会用神念传音。”那声音继续响起,此时却没有了之前的嚣张跋扈,居然耐心的跟他讲解起了神念传音。
“哦!神念传音如此神奇,声音直接在我心里响起,那我心里想什么你会知道吗?”林通的声音有些紧张,如果自己想什么对方都会知道,那对方也太可怕了。
“即使是你们佛门的他心通,也不可能完全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除非我的精神力强行入侵你的识海,或者整个阴神进入你的识海,你的任何心念波动,我都会察觉。”
林通听到这里也笑了起来,他本是佛门出身,佛门的他心通自然清楚。佛经上说:“云何他心智证通?”答:“于他有情补特伽罗寻伺心等,皆如实知;谓有贪心如实知,有贪心、离贪心如实知……不解脱心、解脱心皆如实知,是名他心智证通。”
说白了,他心通只能感觉到对方的情绪,不可能完全知道对方的每一个想法。比如一个人面对金银财宝,外表云淡风清,内心却可能贪婪无比,暗暗盘算怎么才能得到金银财宝,而他心通只能如实感应到对方起了贪心,却不清楚对方心里是怎么盘算得到金银财宝的。
“小兄弟,我见你根骨心性俱是不错,将来炼气修仙大有可为,说不定仙乡有望。我们做个交易如何?”阴神的声音充满诱惑。
“炼气修仙?交易?”林通声音淡然,语气波澜不惊。其实他一听这话,心思便活络起来,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贫道赵文升,乃神霄门长老。肉身被这崖底妖虎重伤,不得不离开身体。小兄弟,只要你帮忙找一个上好炉鼎,贫道借以突破返虚境界,便收你为亲传弟子,传你神霄门无上气功《五雷神诀》如何!”赵文升循循善诱的说着,说自己是神霄门长老时,语气满是自豪。
“师父在上!请受弟子林通一拜!”原本倒在地上的林通,猛的爬起,对着掉落在地的玉简口称师父,倒头就拜。心里却是暗暗发狠:“这道人的阴神虽然厉害,可我的咒语却刚好能克制他,等我学到什么《五雷神诀》,炼气修仙后,再对付他不迟!”
“好!好!好徒弟!等为师找到一个好炉鼎,定会教你如何炼气修仙。”藏身玉简里的阴神发出一道神念,进入林通心里,可心中却是暗暗盘算:
“哼!你这修佛的小子只知道鬼有五通,却不清楚道家的阴神与鬼差不多,也有五通中的他心通吧!道爷完全能够感受到你的情绪,任你小子奸猾似鬼也要喝道爷的洗脚水!而且你这小子虽然修过佛,可明显没有什么慈悲心,念诵的六字真言非但不能度化道爷,反而帮道爷淬炼了不少阴神里的杂质,道爷又可以多活几年了。等道爷找到上好炉鼎,恢复修为后,再好好炮制你。”